刀试天下

  “好狂的口气！”

  梁英卓冷哼一声。

  萧君华温文尔雅的神情中，也露出一抹危险之色，手中的长剑铮铮轻鸣，似有天雷，生于那一鞘天地之间。

  “啊吼……”

  跃上半空的少年，咆哮一声，双手高举头顶，一尊巨鼎，忽然出现在天地间。

  巨鼎三足两耳，上面雕刻着各种图案。

  有有上古先民搏杀神魔凶兽，安身立命；

  有三皇五帝建国立家，授百姓耕桑渔牧，薪火相传；

  有圣人立礼作法，效天承法，文明存续；

  有百姓躬耕于垄亩；

  有猎人牧猎于山野；

  有商人经营于市侩；

  有夫子授业于学堂；

  有官员汲汲于庙堂；

  ……

  最后汇聚成一幅壮阔华丽的锦绣山河图案，神秘，而又尊贵。

  鼎，为国之重器，三足为天、地、人，两耳为阴阳乾坤，三足两耳，是国家和权力的象征，显赫、尊贵、盛大。

  而巨鼎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大唐的山河鼎，一鼎容山河，天下永固。

  “这是……山河鼎？”

  梁英卓挥出的拳头一顿，嘴巴大张，有些不敢置信。

  旋即，他就恢复了平静，好像，今天他已经见到了不少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已经，有些麻木了。

  萧君华，貌似也是同样的感觉。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想其他事情，山河鼎，山河之重，他们若不认真对待，说不得他们真会受伤。

  梁英卓双腿半躬，拳缩腰畔，而后真气涌动，双腿猛然绷直，“轰隆”一声，整个天元山上直接裂开一条缝隙。

  狂猛的反震之力下，梁英卓冲天而起，双拳，亦冲天而出，气浪翻涌，似要将整个苍穹，掀翻起来。

  萧君华则没有动，只是身上的气势雄浑磅礴，一呼间，风雷震动，一吸间，气浪滔天入我胸。

  当气势蓄至巅峰时，萧君华手中的长剑自行出鞘，一条雷龙，扑向空中的山河鼎。

  周星绝和陈玄两人也不敢怠慢，少年那一击，是针对所有人，山河鼎之威，再加上真龙之气相助，他们着实不敢小觑。

  更不敢相互使绊子，尤其是他们两人，出身知命宫，以炼气为主，不重视肉身的修炼，肉身较为孱弱。

  若不相互协作，全力以赴，一不小心，说不得就不会被对方一鼎震碎肉身。

  轻则重伤，重则死亡。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出手，一人挥手漫天风血如剑，一人挥袖星辰化长河，攻向空中的山河鼎。

  “咚……”

  落下的过程中，少年满头墨发飞扬，肆意张扬，一手拍在巨鼎，一圈圈气浪翻滚，风云破碎。

  而后，一条条五爪金龙从山河鼎中飞出，龙尾相对，龙头向外，围成一圈，盘旋在山河鼎下。

  九龙抬鼎，山河可镇。

  山河可镇，自然万物可镇。

  “轰隆……”

  轰鸣声中，梁英卓的拳，萧君华的剑，周星绝的风雨，陈玄都的星河，都仿似泡沫一般，在山河鼎的撞击下，一触即碎。

  “噗……噗……”

  四人面色一白，如遭雷击，全部吐出一口鲜血，惊恐的看着落下的山河巨鼎。

  “娘的，山河鼎，配上真龙之气，未免太恐怖了吧！”

  梁英卓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骂了句脏话：“怎么办？”

  “走不了，也不能走！”

  周星绝略一皱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玄都，他们一退，陈玄都必然会趁机逃脱，同时，山中大阵中那些人，也绝无法幸免。

  陈玄都跑了，后患无穷，他吃罪不起；但山腹大阵中那些年轻人，其中有些人也死不得，死了，这个罪责，别说是他，就算是知命宫，也承受不起。

  周星绝想了想，立即吩咐了一声。

  “两位贤侄，你们依托大周天星辰大阵的力量，护住山腹中那些年轻人，我看住陈玄都。”

  梁英卓和萧君华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也明白周星绝的顾虑，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故而没有犹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这时，空中的山河巨鼎，正在不断变大，每落一寸，巨鼎就变大一分，金龙就变长三分。

  “咔咔咔……”

  随着山河巨鼎一寸寸落下，整个天元山，就像历经岁月磨蚀的沙石、朽木，一点点碎裂、化为尘埃，继而，整个天元山如同流动的溪水，“哗哗”声中，向四周流淌而去。

  在旁人看来，原本矗立在东陵渡，巍峨高大、壮丽雄浑的天元山，一寸寸崩解，一寸寸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座狼籍的平原。

  九龙抬山河，一鼎平天元。

  而这，并非结束。

  一鼎平天元后，山河巨鼎掀起的滔天气浪，像是决堤的洪流般，向四周开阔地带涌去。

  “不好……”

  见此情景，护住众人，刚刚回过神来的萧君华和梁英卓脸色再度一僵，暗道一声。

  天元山距离东陵郡不远，山脚下是一片平原，由于水流丰沛，且靠近城郭，是上等的良田沃野，几乎东陵郡一半的粮食产量，都来自于这片沃野良田。

  若山河巨鼎掀起的滔天气浪，无人加以阻止的话，整个沃野良田以及田地中刚刚种植的庄稼作物，寄托了百姓一年希冀和未来的梦想，一瞬就将会化为乌有。

  弄不好的话，东陵县城、东陵渡的百姓，也会受到波及，死伤惨重。

  这样一来，他们的罪过就大了。虽然他们不是主谋，但该有的罪责，却无法推卸。

  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他们两人卷入其中事小，更严重的是，萧梁两家，说不得也会受到牵连，被官府降罪，被其他世家门阀抵制，被文人士子口诛笔伐，都是有可能的事儿。

  武者，强者，可以肆意，可以张扬，可以杀伐果断，但却不能任意妄为、没有底线，否则，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道家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佛家的因果报应，儒家的行止有矩，无一不是如此。

  无规矩，不方圆，这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他娘的，玩大了……”

  梁英卓咕囔一声，面色惨白，眼神晦暗，摇摇欲坠。

  但偏偏，他们先前全力阻挡山河鼎一击，被真龙之气镇伤，气机紊乱，现在根本就无力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滔天气浪，席卷向不远处的沃野良田，和东陵县城。

  一鼎之下，安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