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调

  沈霓裳站在庭中。

  小扇子蹲在门前，眼巴巴地望着里头正在最后运行周天调息的穆清。

  沈霓裳回头看了眼，迈步行出院子。

  玉春迎上来，依然是一副沉浸在感动中的神情，见沈霓裳一身血污的模样，脑袋立时又清醒几许，对现实和未来的担忧让她的眼底又浮现出一抹复杂纠结。

  “小姐……”玉春朝内瞅了眼，喊了一句，下面却不知怎么接了。

  小扇子追了出来，几分紧张：“沈姑娘你要走？”

  沈霓裳的转变对小扇子而言来得太陡然，虽说这是他一心盼望出现的事，但幸福来得太突然，小扇子总有种不真实感。

  此际见沈霓裳离开，他霎时便紧张了。

  “我去换身衣裳。”沈霓裳朝小扇子笑笑，指了下自个儿沾了血迹尘土的衣裳。

  “哦，好好，那沈姑娘快去吧。”小扇子忙不迭道，有些不好意思。

  “罗才呆会儿就回来，你们听他的吩咐就是。”沈霓裳转首看了眼，穆清行功应该到尾声了。

  小扇子捣头如蒜。

  经过此桩，小扇子对沈霓裳是十二万分感激，一百个心悦诚服。

  小扇子回到原位蹲下。

  一刻钟后，穆清缓缓地睁开眼。

  小扇子飞奔过去：“少爷！”

  穆清看了看小扇子，下一刻便转动脑袋四下搜索，屋中除了一地狼藉外，再无旁人。

  门口脚步声匆匆传来，穆清目露惊喜望去，进来的却是闻声而至的孔祥和二丫小翠。

  穆清眼底顿时一丝失望。

  小扇子捂着嘴“嘿嘿”笑：“少爷，沈姑娘才走，回去换衣裳了。”

  “主子。”孔祥快步近前，上下打量穆清，待见穆清眼神清明，双目中还隐见神光内蕴，显然此番进阶极为成功，这才彻底放下心中大石。

  孔祥板正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

  “此番对不住了。”穆清慢慢起身，目光落在孔祥的伤臂上，很是愧疚。

  “皮肉伤，不碍事。”孔祥也很愧疚，“是属下害了主子。”

  孔祥将罗才的话说了一遍。

  若非他胡乱给穆清用药，兴许还没这一遭。

  穆清愣了下，转瞬却摇首：“不干你的事。”

  穆清心中明白。

  脏腑积淤不是主因。

  白远之来寻他，道希望他离开云州，莫要再同穆东恒碰面，他心浮气躁之下强行练功，陷入了前世的梦魇，这才是主因。

  若非霓裳，他此际说不定已经……

  一思及沈霓裳，穆清便是心口一热，满心都是难以言表的激动甜蜜和难以自抑的欢喜渴望。

  虽听见小扇子的话，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朝院门口望去。

  “主子突破五层了。”孔祥语中也有一丝隐约激动。

  作为武者，孔祥比旁人更了解穆清这一突破的难得和意义。

  一步一步看穆清走来，孔祥最知晓穆清的不易，也看出穆清资质实乃不凡。

  但直到今日，孔祥才真正明白看出。

  穆清的资质和毅力有多么逆天。

  只用短短半年的时间，散功重修，还能突破到心法五层。

  而且，还是在这般情形下突破的。

  绝对的万中无一。

  穆清如今还没满十八岁。

  孔祥难掩激动，直勾勾热烈地望着穆清。

  穆清只轻轻“嗯”了一声，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仍直直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小扇子同孔祥也看出了穆清的这份心不在焉，相对看了眼，眼底皆有些无奈。

  “少爷先去沐浴吧，等下还得泡药浴上药呢。”小扇子道。

  穆清低头看了眼，才放下自个儿如今竟是十二分的狼狈，这个样子怎好见沈霓裳？

  “好，快去备水。”穆清反过来催促小扇子。

  原先的屋中已经住不得，穆清搬到了东边的厢房。

  二丫拽了拽小翠，示意一道去帮忙。

  沈霓裳走的时候没有唤她们，显然是留她们帮手的意思。

  今日沈霓裳表明态度，两人的关系也算过了明路，她们自然也该将穆清当正经主子伺候。

  小翠也聪慧，一见二丫神情便知晓意思，两个小丫头一个去寻罗才，一个留下帮忙收拾。

  小扇子伺候穆清沐浴，洗净身上脏污，身上的伤口便露了出来。

  除开背上崩裂的狰狞伤口外，穆清身上还有许多细小的裂口。

  小扇子一见便想起早前的惊心动魄，眼圈又立时红了红，一面小心翼翼地用干布巾替穆清沾干水迹，一面哽咽地唠叨：“少爷下回可莫要这般吓人了，若是少爷出了什么事儿，小扇子也不活了。”

  穆清眼圈也有些红，不说话，只用手掌在小扇子头上狠狠地揉了一把。

  小扇子吸吸鼻子，不唠叨了。

  “长生——”

  罗才探了个脑袋进来，很是温和亲切地唤了一声。

  穆清身上有伤口故而未曾泡浴，只脱了衣裳站在浴桶边，让小扇子用布巾擦拭，此际正当光溜溜的，冷不丁听见一道声音冒出，穆清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过小扇子手中的布巾掩住关键部位。

  一偏首才见是罗才，穆清松一口气，也有几分无语。

  原来是罗才。

  可是口气听起来怎么怪得紧？

  这人不是一向看他不顺眼么？

  穆清很是纳闷。

  “你回来了。”穆清有些尴尬，下一刻便想起，遂隐含期待看向罗才，迟疑着问，“那清风化雨——？”

  “这个稍后再说。来来来，先泡药浴，丫头写的方子，稳心定神，强健丹田经络，我又加了些收敛伤口的药——快试试如何？”

  罗才笑眯眯地行进来，眼神儿几分猥琐地在穆清光裸的部分上下左右地溜了几圈，最后停留在穆清挺翘结实的光溜溜臀部，眼中掠过一丝满意之色。

  脑海中再稍稍回忆了下方才只瞥到一眼的部位，嗯，貌似……好像还不错。

  这小子资质虽好，但作为男人……他家小骡子总不能配个孬货吧。

  孔祥一手拎着一个大桶进来，黑漆漆的药水正腾腾冒着热气。

  霓裳写的方子。

  穆清怔了下，唇角情不自禁露出一丝欢喜。

  将罗才撵了出去，穆清长腿一迈，进入浴桶，一阵微微刺痛透入肌肤，穆清深深吸了口气，一闭眼，将身子沉了下去。

  此时此刻，身上便是再痛，心里也是甜。

  下一刻，便听得外间罗才兴高采烈的招呼声：“丫头来了啊。”

  穆清倏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