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调

  沈霓裳同雪风玩了会儿，也同样的摸了摸一旁同样欢欣的墨雷，走到罗才身边。

  罗才手指十分灵巧地在草中穿梭，不多时，几根草便变成了一艘带棚的小船。

  罗才将小船放到地上，又扯了几根长长的草叶，编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放在船边。

  罗才捏着草叶，的脸上淡淡紧绷。

  沈霓裳抿唇一笑，蹲下身子，偏首看他：“不生我气了？”

  “我啥时候生你的气了？”罗才哼了一声，“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不生气就好。

  沈霓裳也不揭破他前几日的别扭。

  她不能答应，但她理解。

  睡得好，精神充足，加上又靠近云州，沈霓裳心情着实不错。

  “不知道夫人他们怎么样了？”沈霓裳道了句，见罗才不接话，她又笑了笑，拿起那艘小船端量，“你还有这手艺，真不错——我只见过人家编蚱蜢编蜻蜓的，还没见过能编成船和兔子的。”

  沈霓裳语气轻松，罗才眸光却猛颤了一下，下一瞬垂眸，手指飞快动作，须臾之间，罗才手中的草叶又变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绿色蝴蝶。

  “还能编蝴蝶？”沈霓裳几分惊异。

  “不过小把戏罢了，拿去玩吧。”罗才将蝴蝶递给她。

  沈霓裳愣了下，笑着接过。

  虽然新奇，但她已经过了喜欢这些的年纪了。

  但罗才既然释放讲和之意，她心里其实也是高兴的。

  “你打算怎么做？”绿色的蝴蝶在指尖转动，晨曦中，新绿色的翅膀分外清新可爱，沈霓裳不由莞尔一笑。

  这一问，自然问的是边族立国之事。

  罗才用余光瞥她一眼，收回视线，口气懒懒：“现在还不知道，先见见赛戈朗，之后再做打算。”

  “你若把话说开，赛戈朗应是会同意。”沈霓裳思量着道，“至于伴兽族，我可以写一封信给你，你去寻白凤凰，她应当会帮你。”

  “你怎知道赛戈朗会同意？”罗才问。

  “他还没完全信任我，所以没有说实话。不过我猜，他此番来中土，应是为打探玉族的消息。”沈霓裳淡淡而笑，“鬼人族擅制器，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玉族在侧……鬼人族应是遇到了同你们岐山类似的困境。我不知鬼人族是否有和你同样的心思，但赛戈朗……一定有。”

  沈霓裳侧首看着罗才，语气万分笃定。

  罗才怔了下，有些迟疑：“你确定？”

  沈霓裳勾唇一笑，神情中自信隐隐：“他虽然从未提及过真正身份，但他不仅会边文，还写得一手常人难及的中土书法，即便是面对凌飞这样身份的上士族子弟，他也从未有失过傲气。容大哥说过，鬼人族是边族中最重身份尊卑的一族。我想他在鬼人族的身份，也许同凌飞在大沥上士族子弟中的地位差不多。身份高贵，天赋卓越，脾性倨傲……这样的人，岂会安于困境？”

  沈霓裳看着罗才，微微一笑。

  天赋卓越，脾性倨傲，不安于困境？

  这话听着怎么觉着有些熟悉。

  望着沈霓裳眼底的笑意，罗才瞬间明白过来，不由地撇了下嘴。

  沈霓裳这话不仅形容的是赛戈朗，同时，也是在说他。

  “罗才，同我说说边族的事儿吧。”沈霓裳忽地轻声，“我不能让其他人帮手，但若你不生气和嫌弃的话，我还是想帮些忙。我真正接触边族的时日不多，知晓得也不多。十八族，我只知晓名字的只有十六族，各族的脾性特点也了解不齐全。你多同我说说，旁的地方我帮不上，但也许能划出些范围，让你去寻人。”

  罗才几分意外：“划出范围？”

  “我记得七国以及周边的准确地图，包括海域和地貌。”沈霓裳点点头，“若能知晓各族生活习惯，应该能做些推断。”

  罗才眸光倏地一亮，露出惊诧：“七国周边所有地域的地图？包括海域？”

  沈霓裳颔首。

  罗才顿时惊喜。

  若真如此，可是帮了大忙。

  “对了，还有一桩事。”见罗才惊喜，沈霓裳笑了笑，低声道，“我怀疑东都木家兴许同蝉衣族有关。我应过花愫，绝不会逼她说她不愿意说的事。但上回离开前，花愫同我说，那地下密室中的刻文叫做蝉纹，乃是蝉衣族的独门绝技，整个蝉衣族内，只有三部司长老才能掌握的绝技。蝉纹可用于记事留言，传递消息，须得用专有的蝉纹织法织成织物后才能知晓其中内容。花愫不确定那些蝉纹是否记录的是蝉衣族的不传之秘，若是，她便不能告诉我。你也能看出，花愫性格坚韧，对蝉衣族多有维护。所以，虽然我不能为了你挟恩以求，但我可以转达你的意思。至于，她肯不肯信，会做如何选择，最后还是看她怎么想。”

  沈霓裳的话让罗才很是震惊。

  既震惊于沈霓裳说话的内容，也惊愕于沈霓裳的态度。

  早前沈霓裳的拒绝让他失落，但经历昨日之后，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逼她。

  好好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地，竟然差点离魂而死。

  真真把罗才给吓坏了。

  罗才好生反省了一通，不禁深深忏愧内疚。

  他总觉得他家小骡子是世上头一等的聪明本事，却没想到，她毕竟只是一个才成年的小姑娘。

  身边稍稍亲近些的，个个都要她操心，她哪里能操心得过来？

  要不然，小小年纪，好端端，怎会熬到生死一线离魂的地步？

  罗才已经打定主意。

  日后，再不会似前几日那样逼她。

  可没想到，沈霓裳虽然拒绝了他的提议，却默默地在背地里为此事作了这样多打算。

  一时间，罗才心中感动满满，也酸楚满满。

  他可怜的小骡子，还不知道……

  “怎么了？”罗才看着沈霓裳没说话，沈霓裳不觉诧异，“可是觉得不好？”

  “不是不好。”罗才很快收回目光，又拽了根草叶，“那个……木家的密室中怎会有蝉衣族的蝉纹？对了，你说木家同蝉衣族有关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