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调

  司夫人让他到码头去等死云生的船，让他转交一封信。

  穆清没有看见信上的内容却知道除了司夫人给司云生的亲笔信外，还有一封信中信。

  司云生没有拆开第二封信，但看了司夫人的亲笔信后，司云生的神情很是奇异。

  穆清看出司云生似是疑问深深，但却半个字都没问。

  司夫人让他到码头去堵司云生，包括这两封信在内，穆清都清楚，一定同司夫人的接下来的安排有关。

  司夫人想隐瞒昨晚的事。

  可是穆清却不知晓司夫人究竟想如何做？

  七七四十九日之内……

  别的事情能隐瞒，这一桩却是一个绕不开的死结。

  即便是有一半的魂族血统，失去了魂丝，也最多能活四十九日。

  只短不长。

  穆清心情从未有过的压抑沉重。

  穆清望着司夫人，所有的情绪都在眼底交织，那是一种混合了愧疚和沉痛的复杂。

  司夫人看出来了。

  “什么都不要问，长生。”将穆清的神情纳入眼底，司夫人微微一笑，提步走到穆清身前，语气平和而温柔，“什么都不要问，记住你答应我的话就是。”

  穆清看了一眼司夫人，垂眸低声：“即便夫人不说，我也会一辈子待霓裳好，可是夫人您——”

  院中传来脚步声，司夫人蓦地伸手按住穆清的胳膊，将他没出口的话止住。

  司夫人收回手，朝前行了两步：“用膳吧。”

  穆清和罗才草草洗漱了下，四人一道在暖房用午膳。

  司夫人问及此番经过。

  沈霓裳说了一遍。

  司夫人听得性质很高，尤其是岐山族人在族地中的生活情形，问得很是详尽。

  见罗才没有反对的意思，沈霓裳也将自个儿的所见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司夫人露出几分悠然神往：“世上竟有这样美的地方，可惜不能亲往一见。”

  这话沈霓裳却是不好接了。

  不过司夫人似乎也只是感概一番，继而又道：“不过说来，上回你也说十万大山的风景也很是不错，不知同岐山族地相比如何？”

  若只论风景，从沈霓裳的角度看来，自然是岐山族地的景致要更美一些。

  但各花入各眼，两处景致风格并不相同，一个雄壮，一个精致，沈霓裳不愿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去评判孰优孰次。

  “都很美。”沈霓裳回道。

  司夫人笑了笑，点点头，替沈霓裳夹了一块鱼，柔声道：“多吃点，这回回来可要好生养养了。你们也多吃点，我就不多手了。”

  司夫人看向穆清同罗才笑道。

  罗才笑着颔首：“夫人不必客气。”

  穆清点了下头，还是一个劲儿扒饭，似有几分拘束。

  司夫人失笑，朝沈霓裳挑了下眉毛，几分打趣。

  沈霓裳唇角弯了弯，替穆清夹了一块鸡肉：“吃菜，别老吃饭。”

  穆清的动作顿了下，夹起鸡肉吃了。

  “夫人，司家那边怎么打算？”沈霓裳转首问司夫人。

  “暂时没什么事儿，我心里有数，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司夫人没有多说，见沈霓裳还在蹙眉，又加了一句，“云生应该快回来了，到底是他的祖母，等他回来再说。”

  沈霓裳心里虽还有些不放心，但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

  司夫人不在意司老太太，却不能不在意司云生的想法的立场。

  司老太太的症结在司云生身上，司云生不在，这事儿是不大好办。

  “夫人昨日去司家，她可有找夫人的麻烦？”沈霓裳问。

  其他的不说，沈霓裳只担心司夫人有没有受委屈。

  “放心，你看我是让自个儿受气的人么？”司夫人一眼看穿沈霓裳的想法，勾了勾唇角，“本也不是非去不可，她我不担心，我只是去看看云生的娘。她是个没脾气的，云生不在，我好歹也得看着点。好了，先吃饭吧，吃完了慢慢说。”

  司夫人又替沈霓裳夹了几块肉。

  沈霓裳回以一笑，将司夫人夹的菜都吃了。

  司夫人笑眯眯看着沈霓裳吃饭，见沈霓裳吃完一碗，又添了半碗饭，司夫人的神情愈发愉悦。

  穆清默默垂下眸光。

  午膳用完，沈霓裳陪着司夫人在院中消食。

  时已深秋，空气中有混着泥土气息的丝丝凉意，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正好抵消了这几分凉气。

  没有风，缓步行在院中，正好不冷不热。

  “在想什么？”司夫人偏首看沈霓裳。

  沈霓裳抬首：“其实还有一桩事。”

  司夫人哦了一声，饶有兴致：“说来听听？”

  “夫人可听过魂族有圣女一说？”沈霓裳看着司夫人。

  司夫人怔了一下，顿了一瞬后：“可是在岐山族听说的？”

  “是岐山族长说的。”沈霓裳点点头，“他给了药，想让我们帮他寻魂族圣女。”

  沈霓裳将事情说了一遍。

  “这是他的条件？”司夫人问。

  “说不上条件。”沈霓裳摇首，“他并未说要我们一定做到，只是说，若是有机会的话，帮他办成这件事，没有限定时间，也没有说其他。其实说来也挺可怜的，魂族的这祭魂舞，夫人可有听说过？能与死去的魂魄沟通，真有如此神异？”

  沈霓裳问完，看向司夫人。

  司夫人没有马上作答，神情似有些奇特，似有些怔愣，又有些恍惚。

  沈霓裳心中怪异，眼中涌上疑惑：“夫人？”

  司夫人脸上的奇异表情只出现一瞬，转瞬便恢复如常：“是真的。圣女通过祭魂舞确实能召唤死去的魂魄，与之沟通。祭魂舞乃是魂族最高等的魂术之一。。”

  “高等魂术之一？”沈霓裳惊异，“除了这祭魂舞，魂族还有别的高等魂术？”

  “自然是有的。”司夫人淡淡一笑，“祭魂、招魂、聚魂——魂族三大高等魂术。祭魂舞只有圣女方能施展，招魂乃是祭司独门魂术，只有聚魂术，无论祭司和圣女都能施展。”

  “聚魂？招魂？”沈霓裳问。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若是三魂七魄皆全，方能投胎转世。”司夫人顿了下，“若是魂魄不全，缺魂者无法转生，缺魄者，转生也必有残缺，或是体弱，或是痴傻。这样的情形，唯有聚魂术可解。”

  沈霓裳还是觉着有些没听明白：“夫人的意思是，这聚魂术能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