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调

  他之前顾忌不说，只是不想长公主难过。

  如今长公主已经松了口，他的决心也无需隐瞒。

  可在脱口那一刹那，谷秋的出现让他生出警觉。

  同沈霓裳最后的那次交谈，沈霓裳提到过简惠心，虽不知究竟何事，但穆清清楚一点，在这样的事上沈霓裳绝不会欺骗与他。

  而沈霓裳眼下的境况，最怕的就是有心之人的窥探。

  他眼下能做的不多，首要的便是将这些因他而带来的麻烦引离沈霓裳身边，做到了这一点，他才能做到其他更多。

  “早前宁家大小姐同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后来匆匆走了，难道就是因为此事？”穆清蹙眉，脸上也同时露出几分不虞之色，“我同宁家小姐从未往来，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听得穆清此言，简惠心又放心一分。

  她对穆清观察已久，穆清个性爽直单纯，向来光明正大直来直去，即便在比试擂台之上，也从来不屑于玩弄心眼。

  穆清既然此际同她提及宁惜梦之事，说明穆清并未有将此事怀疑到她身上，同时，也说明穆清对她放下了不少戒心，所以才愿意将不快之事向她倾诉。

  简惠心恰如其分的流露诧异：“宁惜梦？——她同表哥说了什么？”

  “一些不知所谓之言。”穆清一脸不想提。

  简惠心眼底笑意滑过，脸色却愈发关切宽慰：“表哥不必为此不快，宁惜梦便是那样的性子，王都个个都知晓。她原先同人动手也是说也不说，人家根本不知何处得罪了她。至于她走，十有八九应是为子洵的消息。她在宁家得宠，自然有人会将消息告知于她。”

  穆清露出烦躁之色，正好马车转入了别院外的巷子，穆清径直起身，也不唤马车停住便推开车门跳下。

  “多谢郡主相送。”穆清略点了下头，不待简惠心反应便转身而去。

  车夫将马车停下。

  灵竹看了看，下了车头回到了车厢内，车头位置风大，灵竹冻得不行，上车暗暗搓了搓手抬首朝简惠心望去，简惠心掀开车窗帘，还在目送穆清远去的背影。

  直到穆清的身影转过拐角不见，简惠心收回目光嫣然一笑：“走吧。”

  灵竹赶紧敲了下车壁，马车再度缓缓驶动转向。

  觑着简惠心唇边笑意，灵竹大着胆子小声问：“郡主故意让宁家大小姐知晓便是为了让宁家大小姐去问穆少爷？”

  “蠢。”简惠心此际心情好，轻视瞥了灵竹一眼，“若只为这个，也用的着费这样大劲儿？”

  “奴婢愚钝。”灵竹讨好地笑，“奴婢还真想不出来——”

  “宁惜梦虽是自大无脑，但凌飞不中意她，她却是清楚的。”简惠心淡淡挑眉，“今日她生了疑心必定不会甘心存疑，此事当事人有三，姓沈的不在，凌飞那头她不敢，她只能去问穆表哥。无论她从穆表哥那里得到何种答案，按她的性子，日后都不会放过那个女人。只是我没想到凌飞竟然会失踪，真真是有趣！你们说明日定亲若不成，咱们这位宁家大小姐会如何？”

  简惠心勾唇自得。

  “宁家大小姐定然会迁怒姓沈的那个女人！”灵竹笑得谄媚讨巧，“照这样说，那姓沈的女人日后不踏足王都便罢了，若是踏入，宁家大小姐绝饶不了她！”

  简惠心轻轻一笑，对灵竹的话不予置评，眸光阴沉闪了一下，转首对谷秋吩咐道：“宁惜梦应会打听姓沈的消息，我画的那副画，你想法子送到宁惜梦手里。”

  郡主画的画？

  灵竹愣了下反应过来，简惠心说的应是前些日子她亲手所绘的那副沈霓裳出嫁当日的画像。

  谷秋从云州归来后，有关沈霓裳以及婚礼相关一切，事无巨细，简惠心都问得清清楚楚。

  甚至在谷秋的口诉下，简惠心还绘出了沈霓裳当日身着喜服的妆容画像。

  绘好了画像后，简惠心对着画像看了一会儿，似是愤恨嫉妒又似不屑轻蔑，原本是打算撕掉，后来又忽地停了手，将画像丢给了谷秋。

  那一刻，连灵竹都觉着简惠心有些魔怔了。

  其实灵竹也不止认为简惠心的魔怔是从那日起的，而是更早，自从那日她和谷秋无缘无故在和风茶楼晕迷醒来后，她就察觉到了简惠心的不同。

  若说以前简惠心还有理智尚存，自那日后，简惠心就陷入了魔怔。

  那是一种带着几许癫狂狠意的势在必得，每每触及简惠心的这种眼神，灵竹总会生出一丝寒意。

  而方才，简惠心吩咐谷秋时，也是这样的眸光。

  这样的简惠心让灵竹觉得害怕，即便知晓此刻简惠心心情不错，她也不敢再探问什么了。

  灵竹赶紧垂下脑袋，不让简惠心察觉自个儿的这份畏惧。

  回到简亲王府，简惠心独自进了世子妃的屋子，打发两个侍女回去。

  回到院子，灵竹愈想愈觉不安，在自个儿屋中想了半晌后，闪身进了谷秋的屋子。

  “谷秋，我怎么觉着心里不踏实呢？”灵竹一脸忐忑，“郡主今日算计了宁家大小姐，虽说郡主算得仔细，可今日还有凌家十七小姐在场，万一日后——郡主胆子也太大了，郡主以前行事不是这样啊！宁家大小姐那脾性……万一明日真个定亲不成，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

  简惠心今日明显是挑拨离间利用了宁惜梦，甚至还牵涉到了凌飞身上，这样的事一旦暴露，简惠心会如何灵竹不敢断定，但她却清楚，头一个遭殃的必定是她和谷秋这样的奴才。

  主子做了不光彩的事儿，最先被封口的就是身边人。

  封口还好，最怕是……灭口。

  “你们贱命一条，又能如何？”谷秋垂眸轻声。

  灵竹脸色愈发白了。

  谷秋瞄她一眼，淡淡叹气一声低声道：“莫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有事别慌张，咱们一起想法子。”

  得了谷秋的话，虽还未解决困境，但灵竹稍稍有了些主心骨，露出几分依赖讨好：“谷秋你比我聪明本事，过去我对你不住，你也莫计较。”

  谷秋看着她笑了笑：“无事。”

  灵竹露出几分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