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调

  “故去之人有七七轮回之日，我不知贡嘎贤者魂魄为何滞留莲花之中，不过想来约莫同他执念深重放不下族人有关，可他故去多年，早已超出七七可轮回的时限，如今于他轮回往生之路已关，若想重新投生唯有一法——”卓玛定定注视，“这一法正与魂族有关。”

  沈霓裳怔愣过后，很快想起了上一刻提及的岐山族老族长曾经的请求。

  沈霓裳明白过来了。

  “魂族圣女祭魂舞？”

  “正是。”卓玛点头，“失去轮回之路的阴魂唯有通过魂族圣女的祭魂舞方能再度开启轮回之路。族长虽未说，可他昨日……”

  卓玛顿了下，方继续：“昨日之所以失态那般，亦了因想到贡嘎贤者如今错过轮回难以投生，方才难以自持。早前我同你同伴长生说了许多，故而猜到你们似也有寻魂族打算，今日来寻你，便是此求。阴魂滞留人间，最后只得魂飞魄散，若是贡嘎贤者最后也只能这般结局，我雪族所有族人终其一生都会心痛，而族长他只怕更是此生无安。若是沈姑娘能圆我雪族此愿，从今往后，沈姑娘但有所求，雪族必尽倾族之力而无有不愿。”

  卓玛起身退后，长拜至地。

  “不必如此！”沈霓裳大惊，忙起身扶起对方，“虽不能许诺但我应承，若有机会，必定全力以为。”

  听得应允，卓玛起身含笑，眼眶已微红：“多谢！”

  “于阴魂相关之事，我以前并无了解，方才大祭司所言，我也是头回听闻。”见卓玛站起，沈霓裳松了口气，又见对方面上意外神情，她解释道，“我养母虽是魂族，但她身世坎坷，对我提及魂族之事并不多，牵涉到魂术之类就更少。昨日能同贡嘎贤者……连我自个儿都没想到，更不确定其中缘由。昨日许多只是听贡嘎贤者提及，而他似乎并不能听见我所言，但他对自身如今处境并无多言，多是担忧族人，挂心旧事亲友，提及最多的便是丹增族长。所以，我只知他未曾往生，也不能离开那莲花，其他一概皆不知。”

  卓玛闻言默然叹息，须臾，眼中伤感：“这么多年，族长也一日不曾忘记他。”

  沈霓裳叹息，继而安慰道：“如今雪族重聚一堂，经此一遭，他日想必更得齐心。于贡嘎贤者而言，亦算心愿已了，付出再无遗憾。”

  两人一面说一面朝外走，洞口金黄的阳光带着冰雪晶莹之色，淡金清辉洒满了少女半侧身体，清丽如雪的面容宛若沐浴在圣光之中一般，透出一种清冷而温暖的圣洁之感。

  “我能唤你霓裳么？”见沈霓裳点头，卓玛忍不住目光爱怜地抚上对方脸颊，轻轻一触后便离开，笑容温柔真切：“承你祝福。霓裳，天道自有轮回。最有毅力的雄鹰总得得偿所愿，你和你的同伴都是天下最好的雄鹰，上苍定会保佑你们的。”

  “承大祭司吉言。”沈霓裳回以真切一笑。

  “对了，贡嘎贤者的指引说得极好。”卓玛快步走出洞口，忽地回头一笑，说完不待沈霓裳再反应，便又提步快步离去了。

  沈霓裳蓦然一愣，须臾后，唇角泛起笑意。

  连丹增都未有怀疑，这位看上去存在感并不那么强的大祭司竟然看出来了……

  能登上大祭司之位，果然还是不可小视。

  晒然一笑，沈霓裳朝外间望去，温泉边只剩牧清凌飞花寻三人，罗才赛戈朗并丹增旺堆皆不见人影。

  垂眸思忖片刻，沈霓裳转身回了洞中。

  昨晚未有打坐，不如再打坐将魂力补充些回来，今晚再试试。虽说直觉也觉着可能性不大，但无人指引的情况下，也只能自个儿慢慢摸索。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卓玛从洞中出来，凌飞三人虽没刻意回望，但也听见了动静。

  听得沈霓裳脚步又回了山洞，凌飞偏首望了眼，复看向牧清挑眉：“没人了，不过去？”

  牧清拣了块圆石在手中，没有抬首：“你不是要争，怎叫我过去？”

  花寻用余光瞥了两人一眼，却依旧一脸面无表情，只当什么都没听懂。

  “我这叫君子之风。”凌飞道。

  “不需要。”牧清看也不看他，一把将手中石头抛出，一道弧线滑过，石头正正嵌入数十米远的对面山崖的一道小小缝隙中，于是一笑，起身大步流星朝河边行去，“去河边，教你们个好玩的，去不去？”

  花寻正无聊，闻言便起身相随。

  凌飞垂眸笑了笑，下一刻，抬首大步追上：“去，怎么不去？先说好，你说好玩，若是没个意思，我可是不会给面子的……”

  ***

  山腰上。

  罗才赛戈朗相邻而坐。

  石桌对面正是旺堆丹增二人。

  偌大的洞中只有四人，连加措等一干长老也被摒弃在外。

  该说的都说完了，赛戈朗面前的桌面上是笔走游龙字迹满满的数页纸张。

  旺堆同丹增二人皆沉思未语。

  罗才一改平素玩世不恭神情，面上神情一派沉稳耐性地注视着对面两名雪族主事人。

  良久之后。

  丹增瞥了眼身侧旺堆，先开口：“你们所言固然不假，你们两族乃至伴兽一族如今之困境我等亦能体会，可……立国——”

  丹增一顿，直言不讳道：“且不说我雪族于十八族中本就人微力薄无甚大能耐，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就算我等应下，可三百年前都未能做到的事，如今十八族式微，且联系不易，更莫说联合，你们又何来信心可以达成先祖都未能达成之事？”

  “岐山、鬼族，固然不弱。”旺堆也慢吞吞接口，“伴兽一族也有些能耐，可没有魂香两族号领，就凭你们二人，就算寻到其他十几族族人，他们只怕也不能信服，更莫说答应结盟。若是那香族不死，兴许还有些指望。你我皆不知魂族踪迹，但香族中应是有人知晓些消息。可他却死了，你们身边虽有个嬉人，可你们也说她不曾透露族地所在，退一步说，她即便是同你们说了，但嬉人族除了又把力气，脑筋却不大转得动，也帮不上多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