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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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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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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听着魏王的话,猛然回头看了过去,一双眼睛中透出慑人的神采,直直盯着宁王。

  “你是否有此心?!”他恨声问道,只见跪着的宁王似乎是吓傻了一般,半响才摇头道:“儿臣怎么会如此想,当初让人建立兵工厂……”

  他不提兵工厂还好,这般一提皇上哪里还有心情听他辩解,直接抓起桌案上的茶渣砸了过去。

  “你还有脸说,私建兵工厂,不是想要谋逆,难不成还是想要保家卫国不成?北疆一年的军费足足有三十万余量,送过去的兵器和铠甲都是户部监造,品质最为好的……”

  皇上越说越气,一旁齐王还唯恐不够,火上添油一般道:“六弟带兵多年,许是真的觉得户部的兵器不够好吧……只是,若真是如此,为何六弟不上书禀告父皇呢?难不成,你以为父皇对你不够重视,所以就没有想过边境无小事,这般大事父皇如何会不放在心上?六弟啊六弟,你……”

  这看似是给宁王的举动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又是恨恨戳在了皇上内心最为心虚和对宁王猜疑的那一块上。

  他不喜宁王,对他素来冷漠,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宁王是否真的全然不放在心上呢?若是他心中忌恨,那屯粮造兵器,意图谋逆简直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奇异的,齐王这段话不但没有让他更加暴怒,反而冷静了下来。此时回去书桌后坐下,再低头冷冷看着跪在正中的宁王,皇上的心中不由就浮现的钦天监之前给宁王批的命格。

  危及帝星。

  这命格自然是假的,皇后都已经承认了当时是她一时鬼迷心窍动了心思,这才让人污蔑宁王给自己的儿子齐王铺路呢。然而,如今看看宁王在北疆的所做作为,难道不是危及帝星呢?

  竟然想要谋逆……

  皇上看向宁王的目光,几乎已经是深恶痛绝了,看着他与齐王和魏王争辩,丝毫不觉得这个儿子可能是被冤枉了。查出这些事情的,可是他最为信任的影卫。

  若说是魏王和齐王有针对宁王之意,他是相信的,可是这两个人怕是还没有办法贿赂他的影卫吧?如今,这两人不过是顺手推舟,落井下石罢了。

  然而,宁王呢,他对于影卫查出来的事情供认不讳,却又口口声声说自己并没有谋逆之心,这是把他当傻子一般糊弄不成。

  听听,囤积粮食是因为五年前,全国大范围干旱之时,北疆粮草不足才做的。

  “既然是五年前的事情,又只此一次,为何这么多年了,那私仓之中,粮食不见减少,反而也来越多。你离开北疆两年半,那仓中竟然还有近十万石的粮草,你又如何解释?”齐王咄咄逼人,宁王除了惊讶和不敢置信之外,竟然没有更为有力的说辞。

  “怎么可能,那仓库里的东西我早就让人……”

  “让人隐藏了是吗?只可惜,这一次去北疆的不止是刑部和户部的人,还有父皇的影卫。影卫的本事六弟当知道吧,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心思,竟然能够瞒过他们吗?你既然做下这般的事情,就不该以为能够轻松瞒天过海。”

  魏王轻轻咳嗽了一声,觉得齐王这吃相已经有些难堪了。

  齐王顿下,斜眼看了下魏王,倒是不信他这个时候会替宁王说上几句好话。

  趁着这殿中难得的寂静,宁王立刻抬头看向皇上,“父皇,儿臣冤枉,实在是冤枉啊,从那贪渎丧葬费开始,儿臣就是被冤枉的!儿臣身为王爷,又有自己的封地,每年的收入纵然不高,却也不至于去贪渎那十万两的丧葬费。实际上,当初……”

  “当初六弟为了建立兵工厂,才挪用了那批丧葬费,难道不是吗?”魏王冷笑起来,走到了宁王的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六弟不说,父皇也是清楚的。毕竟,影卫一出,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呢?六弟以为死去的那些军卒,大部分都是再无亲眷之人,又或者亲人遥远,一年半载也难以得到亲人为国捐躯的消息,因此才大胆的挪用了这一批丧葬费,不是吗?”

  “三哥!”宁王悲愤,“三哥竟然如此想我!”

  魏王缓缓摇头,道:“六弟,不怪三哥如此想你,实在是你做的事情太过于让人心寒了。在龙椅之中的,那可是咱们的父皇啊,不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纵然是一般人家的父子,也不会一言不合就这般准备举兵谋反的吧?唇亡齿寒,你不过因为父皇对你的一些偏颇,就敢屯粮屯兵……对于我们这些兄弟,又会有什么兄弟之情呢?”

  “三哥,我都说了,那都是误会……事情真相并非如此,你若是听我说……”宁王口拙舌笨的表现实在是给了齐王和魏王很大的表现空间,让皇上对宁王的怀疑一点点的加深,最后几乎要深信不疑了。

  而一旁的郑海,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冷眼看着魏王和齐王对宁王步步紧逼,悄然招手让人给皇上换了茶盏,又送了茶水过去,这才退到一旁。

  别看他的动作悄无声息,然而却有效的打断了皇上一路的思绪。此时皇上竟然迟疑了一下,真的端起茶抿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了郑海一眼。心中的怒火不由缓缓平复了些,再看被齐王和魏王步步紧逼的宁王,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宁王纵然是罪该万死,然而这两个儿子如此齐心合力,却是也让他心生不悦。

  这两人不和久矣,此时如此通力合作对付宁王,无非是想要铲除一个强力的对手而已。再看宁王,身上还带着他之前踢的两个脚印子,却没有半分的恐慌不安。

  他皱眉,想了许久突然招手示意郑海上前。

  郑海心中露出微笑,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半分,低头过去俯首听令。很快,他就弯腰下去把之前的奏折都收拾了起来,然后整理好一同送到了皇上的跟前。

  这般的异动,终于是让齐王和魏王都回过了神,有些错愕地转头看向了皇上。

  皇上见屋内安静下来,这才冷笑了一声,也不看魏王和齐王,只看着依然恭敬跪在下方的宁王,“你说你冤枉?”

  宁王叩首,沉声道:“儿臣实在是冤枉。”

  “那朕就一件件与你梳理,免得你说朕偏心,刻意针对你。”皇上冷冷道,一旁魏王心中却升起了不妙的感觉。等回头看到皇上面前摆着的新茶盏,还有那淡淡余香飘散的时候,他才心中一凛,抬眼看向了站在后面不动声色的郑海。

  那是六安瓜片,不算少见的一种茶。这京城之中,不要说是权贵世家了,就算是一般的富户,有时候也会拿出来喝喝。自然了,他们喝的茶,如何能够跟送入宫中的贡品相比?然而,这宫中,皇上喝六安瓜片的次数却是少得屈指可怜。

  如今看到这六安瓜片摆在皇上的案头,魏王几乎就可以肯定郑海是宁王的人了。纵然不是,心中也是偏向于宁王的,不然他如何会送上六安瓜片呢?

  这六安瓜片的来历,可是要回顾到十年前了……

  魏王来不及细想,就听到皇上拿着那些奏本一本本的问询宁王。之前的阵前违抗君命,宁王早已经供认不讳,也挨了打。如今听得他说起当时北疆的情形,以及君命传到北疆时的时间差,还有事后为了维护皇室威严在北疆将士面前做出的惩罚,都让魏王心惊不已。

  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了。

  如今看宁王对答如流,倒是……倒是让他有种,实际上宁王早有准备的错觉。

  那之前,那个三言两语说不到关键地方就被他或者是齐王打断了的宁王,会不会是一场做戏呢?他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时机,就是在等待郑海端上拿呗六安瓜片,让皇上平息怒火,这才细细说明。

  毕竟,只有这个时候,皇上才能够真正的听进去他都说了些什么……

  可是,这般的绝境,宁王如何翻身?这可不是齐王或者是他,给宁王挖出来的坑,他说不得还能够轻松避开。这个坑,可是影卫找出来的,他如何能够推翻影卫调查的结果?如果让父皇更信任他,而非是影卫呢?

  除非……

  魏王心中一个念头蠢蠢欲动,却又不敢相信。

  可是,那个念头还是在宁王流畅的对答之中浮上了心头。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个所谓意图谋逆的坑,说不得就是宁王自己给自己的挖的,然后看着是他掉了进去,实际上掉进去的却是齐王,当然了,还有他这个真正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魏王。

  若真的宁王自己挖的坑,那么他自然是知道该如何安然度过这次危机了。

  魏王扭头看了一眼还一副义愤填膺神色的齐王,见他还未曾察觉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不由松了一口气。有齐王在前面垫着,他就算掉了这个坑,也不会摔得太惨才是。

  而下方,宁王已经开始讲述贪渎丧葬费的事情了。

  “……儿臣虽然资产不丰,却也有些家底,心知户部尚书申硕旗贪渎一案若是在北疆爆发出来,让那些将士知道他们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的丧葬费竟然被几只国之蛀虫给贪污了,定然是会混乱军心的。而当时北陵国虎视眈眈,一点北疆这边出现什么差池,只怕都会成为他们大举进攻北疆的信号。”

  四年前,原户部尚书申硕旗一党贪渎一案震惊朝野上下,并非是短短四五年的时间就能够让人忘却的。

  皇上此时听到宁王说起,这才隐约回想起了当时的一些细节。申硕旗似乎确实是贪污了一批送往北疆的银子,只是设计数目不算太大,当初又有着各方的漏洞要补缺,所以抄家之后那一笔银子似乎也就被忘记了。

  难不成,这就是当初要送去北疆的丧葬银子?

  也就是说,宁王不仅没有贪了那十万两的银子,反而是自己拿出来了自己的家底,给朝廷补上了这个漏洞?

  而且,既然如今户部能够查出宁王贪渎丧葬银子,也就是说,他当初也不是以自己的名义把这丧葬银子发放下去的。而是,以朝廷的名义!

  这么好的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他都没有去做……是真傻啊,还是一心为国?

  皇上目光落在宁王平静的脸上,听着他叙说当时的事情,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旁齐王道:“多年前的事情,如今口说无凭。你说当时北疆的丧葬银子没有送到,就真的没有送到吗?这事儿,只怕还要彻查才是。更何况,六弟也不要避重就轻,丧葬银子不过是贪渎而已,且数额也不算大。父皇真正要问罪你的,是私建兵工厂和囤积粮草的事情!”

  见这贪渎之案拿不下宁王,齐王立刻就把重点给提了出来。

  然而,这话听在皇上耳中却是颇有些不顺了。他却隐忍着没说,只端起茶抿了一口气,六安瓜片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他这才又道:“申硕旗一案,当时皆有记载,其后查个清楚也就知道你所说是真是假了。”说着,他略微一顿,才道:“既然贪渎案你解释清楚了,那五年前北疆所建立的私仓,也一并说说吧。”

  事到如今还屯粮近十万石,几乎够北疆军上下将近一年的用度,这可不是随意存存粮食的模样。这个事情说不清楚,皇上心中的怀疑如何能够真正褪下,更何况,还有一个私造兵器的罪名呢!

  见着宁王开始解释,有条有理,而皇上也听进去了这些话,后面的郑海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果然,之前宁王那般笨嘴拙舌,只怕就是演给魏王和齐王看的而已。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好的时机……那盏六安瓜片,送的时候虽然冒着一丝危险,却也算是值得了。

  然而,郑海这一口气松的却是早了些。听到皇上问及私仓屯粮的事情,宁王竟然久久没有应答。

  难不成,这事儿是真的?!

  不止是郑海心中惊讶,就连着魏王都有些摸不清楚宁王的底细了。他刚刚以为宁王城府颇深,这是一个自己挖坑,看似坑害自己却是把他和齐王都拉下水的计谋,如今再看宁王这般反应,他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怎么?”他迟疑着开口,“父皇问话,六弟如何敢不应答?”

  宁王飞快看了魏王一眼,然后才低头道:“六年前,本朝三十六州大旱之灾,这点魏王兄应当是知道的。北疆虽然不在大旱灾区之内,然而因为要供养数万军卒,原本的军粮有近七成都是由外送来的。大旱灾情传入北疆之际,为了避免因为粮草中断而让北陵人生出野心,我曾经上书三次,申请临时进行北疆战时粮草统一调配供给制度。”

  战时粮草统一调配供给制度,这个词汇皇上隐隐有些熟悉,似乎是之前宁王上书的折子上也有提到过。此时他眉头微微皱起,仔细想了想才问道:“之前你彻查军饷一案,后来在军营之中推广的制度之中,似乎就有这一条。”

  “是,儿臣当时也把这一条归列到了战事紧急应急制度之中了。”宁王叩首,“当时儿臣上书三次,最后得了父皇批复,整个北疆城上下粮食全部归纳起来,由着军部统一调配。这才建立了这个粮仓。而大灾之后,因为北疆并未出现因为缺粮而引起的□□,儿臣还曾得父皇夸奖,这仓库也就因此留了下来。”

  所以说,这仓库并不算是私仓。

  魏王心中一跳,略略后退了半步,再没有多言语一句了。

  很明显,宁王步步为营,早就准备好了对应的手段。也就只有齐王,还傻乎乎的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宁王说的话会经不起详查。

  接下来的兵工厂,魏王连着听都不用听就可以肯定,宁王肯定是想好了说辞的。

  殿中,父子四人对峙着,气氛却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僵硬了。皇上听着宁王有关贪渎之案和私仓屯粮的解释,一些久远的记忆也慢慢浮上了心头。

  似乎,宁王所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有迹可循。贪渎、屯粮,也并非是因为有了谋逆之心。皇上缓缓舒了一口气,拿起最后一份奏报,看向跪在当中的宁王,“这私造兵器的事情,你也说说吧。”

  三年多前,私造兵器。宁王回京不过两年半,也就是说,在他离开北疆一年前才开始私造武器的。这其中……皇上皱眉,思索着那个时候北疆是否出了什么事情,然而只回忆起种种捷报不断从北疆传来,收回了早些年失落的二十里边境,又打得北陵人后退十里,最后宁王重伤,却也让北陵人愿意和谈,入朝来贺了。

  那一年多里,风调雨顺,官场清明,这私造武器如何能够寻得到合适的借口呢?

  皇上冷眼看着宁王,只等他来解释。

  宁王却是眉头一皱,半响才道:“儿臣并未私建兵工厂,私造武器一说更是无稽之谈!”这竟然是全然不承认这个罪名了?

  “六弟该不会是觉得这个罪名你没有办法解释,所以才推得一干二净吧?”沉默许久的齐王这才冷笑了一声,“贪渎的罪名不成,反而是你掏了自己的家底为朝廷增添脸面,私仓屯粮也变成了为了边境稳固,更是冒出来一个什么‘战时粮草统一调配供给制度’来掩饰你的罪行。如今到了这私造兵器,你是寻不出好借口了,这才全盘否认的吧?”

  皇上听着齐王的话却没有阻拦,任由他说了下去。不得不说,齐王所说的,也是曾经在他心中浮现过的疑虑。

  齐王见皇上不言语,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只看着宁王道:“这些年来,兵部清明,大小事务都处理得颇得父皇满意。也未曾出过申硕旗之流,也不曾出现过兵器、铠甲不足的情况,所以六弟找不来掩饰你真是意图的说辞和理由了吧?”

  齐王这话实打实是在诛心,魏王听得心中一动,然而想起之前的一波三折,却是再没有贸然开口。只看着齐王逼问宁王,“六弟这般说,难道是要告诉父皇,父皇派出去的影卫故意冤枉了你?”

  皇上身边的影卫,只听命于皇上一人行事,保护皇上周全,暗中调查事情,这都是已经成了惯例的。这些人手,不要说是贿赂了,平日里面连着找到他们的影子都难。齐王明着说是不是影卫被人收买,所以故意冤枉宁王,实际是告诉皇上,宁王绝对建有兵工厂,私造兵器,影卫是绝对不可能被人收买,也不会弄错的。

  “宁王……”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宁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着正准备让郑海把奏报送到宁王跟前,就听到外面守着的内侍通传,“晋王殿下求见、兵部尚书耿豫中求见!”

  皇上动作略微一顿,皱眉道:“这两个人怎么一同来了?”

  “皇上若是此时不想召见,奴才就让他们先去偏殿候着?”郑海低声道:“或者,奴才先去问问晋王殿下,耿尚书有何要事,才会此时匆匆入宫?”

  “还会有什么事情?”逼迫被打断的齐王心中皆是恼怒,此时忍不住插嘴了一句,“自六弟回京之后,耿尚书就对他赞誉有加。至于九弟嘛,虽然与魏王兄是一母同胞——”他说着瞥了一眼魏王,轻飘飘道:“不过,这两年看来,倒是跟六弟更是亲近些呢。”

  这两个人来,绝对是为了宁王。

  皇上闻言微微皱眉,心中虽然也有这样的猜测,却又有些不满齐王的说辞。他正想吩咐,就听到外面内侍又通传道:“秦王殿下请见。”

  “二哥也来了?”齐王一愣,脸色难堪起来。

  这之后就更是紧凑了,通报之声接二连三。

  “安定侯隋墨求见!”

  “定远将军徐泽茂求见!”

  “大学士苏元哲求见!”

  “兵马司铁牟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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