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遥

  开春以后，天气便逐渐开始增长，当早晨的第一抹晨光照入北城，穆白几人已在前往上清源门的路上。

  从小燕都到上清源门，不过二三十万里的距离，若仅穆白与谢苍术二人，赶至也不过个把个时辰，但再加上季诗雨与澜沧子，速度便慢了许多。

  然而即便如此，在当天下午，几人也已走到上清源门所在那片山脉之外，到了这里，他们逐渐放缓速度，开始沿着山道，徒步走向山中。

  这是为了表现出对上清源门的尊重。

  上清源门本便势力强大，是玄州东域仅有的几个顶级宗门之一，如今再有玄易子化圣，上清源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整个玄州东域，能够稳压其一头的，也便仅剩下天玑圣地。

  这样一来，即便是玄州三大圣地的人到来，若非特殊情况，也不可能直接御使虹光，飞进上清源门的山门。

  山道上已熙熙攘攘有许多修士，大都来自隐域周围的小仙门、小宗派。

  如今上清源门方放出玄易子成圣的消息，各方势力虽都接到通知，但想赶来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穆白等人是占着地势的便宜，才能赶在众人之前。

  黄昏时分，几人便已随着人流来到上清源门的山门前，那里早便有专程接待的修士等候，在几名弟子的引领下，四人暂时住了下来。

  巧的是，四人所暂居的磨剑峰，与上清源门八十一峰中，排名第三的雾峰极为接近。

  随着雾峰弟子吴馨儿一跃成为上清源门新一任的宗主，整个雾峰在上清源门的地位也便随之水涨船高，如今俨然已有盖过第二峰----地泽峰的趋势，直追历来宗主居住的昊天峰。

  傍晚，彩霞连绵，云海翻滚，仙鹤展翅，鸾凤起舞。不远处的雾峰高耸入云，被无边无际的云雾包裹，火烧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将那静谧的云层也灼烧的泛紫泛红。峰顶的宫阙隐藏在雾海之中，若隐若现，飘渺如烟，似同仙都。

  穆白站在磨剑峰顶，临崖而立，下意识的，便仰头看向还远在头顶的雾峰。

  那里层层楼阁高耸巍峨，无数的佳木古藤随风摇曳，异花芬芳，兰蕙吐香，灵泉流淌，仙瀑高挂，如诗似画，根本不像凡间能有的景物。

  “可是穆师弟回来了？”突然，一道声音响起，从雾峰上传来，空灵虚幻，不可捕捉。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只有穆白一人可以听见，其他人都无法察觉。

  “不错。”穆白点头。

  “还请师弟上山一叙。”

  一只白鹤从雾峰峰顶匍匐飞下，落在穆白脚边。

  穆白迈步走上鹤背，那仙鹤大翅一展，划开缭绕的雾气，直向云海深处飞去，不久之后，便停在一座山崖前方。

  在那崖前，此时正盘膝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一头白发，气质出尘，不食烟火，看她的第一眼，便会被她那种空谷幽兰般的气质彻底吸引，以至于忽略了她的容貌、装束。

  这个女子不沾半点红尘气，空透的仿佛并不存在，如果这世间真有仙，那便非她莫属，而这世间若没有仙，那她，便是最似仙的那个人。

  “师姐。”穆白抱了抱了拳。

  白衣女子正是开阳，这世间，也只有她，才能拥有这种仙子般的气质。

  “坐。”

  开阳轻启贝齿，一片白云应声飞来，凝缩为一只白玉般的蒲团，悬空落在穆白身前。

  穆白也不客气，顺势坐下，纵眸看向开阳，心中暗暗生出一丝讶异。他居然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白衣白发的女子，就算是用上本源眼，也无法将其望穿。

  这种现象很少遇到。

  年轻一辈中，连穆白都无法看穿的存在屈指可数，即便是南一、殷不为之流，踏足化龙境，他也可以勉强看透，也只有幕知秋、时语惜之辈，他才无法以本源眼洞悉。

  而眼前的开阳，居然也是这样。

  穆白有种直觉，整个上清源门，或许隐藏最深的便是开阳了，夜凌云与其相比，只怕差距不小。当年天地异变，开阳应该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此外，穆白当年在上清源门修行时，还曾听过有关开阳的一种传闻，据说其当年登上雾峰时曾发过誓言，此生不入圣贤，便不下雾峰。

  也不知这种说法是真是假。

  “三年来，师弟的进步很大。”开阳开着穆白，无喜无悲，从她的表情，实在很难看出她心中的想法。

  这是一个无法令人读懂的奇女子，亦或者说，她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半点杂念，始才会造成眼前这种现象。

  一个没有杂念的人……

  穆白下意识蹙眉，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师姐的修为也在日益精深。”

  “我走的路，和你们所有人都不相同。”

  “噢？”穆白疑惑。

  开阳却并未做太多解释。

  两人在崖畔静坐良久，直到晚霞消失，夜辰遍空，穆白才起身告辞，然后重新回到磨剑峰。

  夜里，他在窗前盘膝坐下，凝望星空。

  时变境迁，再次与开阳相见，他蓦然生出一种直觉。

  d：W首O发｝

  在这个百家争鸣，无数天骄横空出世，皆为证道成帝而战的年代，此女却正在独守本心，韬光养晦，将来，其若未泯为众人，那必将一鸣惊人。

  穆白收回目光，回想适才在雾峰峰顶的经历。

  那时他与开阳虽只开口说了几句话，此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静默以对，但他却生出一种完全溃败的感觉。仿如，他这三四年来的修行，在对方眼中便根本不值一提。

  此外，这次再登雾峰，他也未曾感应到开阳的分身，想来可能是其已将那具分身炼化了。

  说起来，他当初能结识开阳，还是因为那具分身。

  仔细回想，那具分身与开阳的本尊相比，其实多了许多人情味，若说开阳的本尊更像一尊仙，那那具分身，便更像是一个人。

  一仙、一人，给穆白一种奇怪的感觉，总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开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