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遥

  “锵锵锵……”

  虚天上，刀与剑的碰撞之声连绵不绝，姜青鸾乌发凌乱，玉面如霜，将一柄重剑挥的呼呼有声，虚空中裂痕密布。

  穆白不动声色，单手持刀，在身前布下一张密不透风的刀网，竟挡住了姜青鸾斩下的每一道剑罡。

  两人都是当世翘楚，属于人中龙凤，不过穆白真身已成，同在通玄巅峰，终究还是其更甚一筹。纵便只局限于防守，其也显得相当写意。

  “铛铛铛……”

  两人一路从天上战到地上，又从地上打到高空，从落尘山杀到数百里外，崩毁了一座座高山，一直打了大半个时辰，姜青鸾才蓬的落地，杵着重剑半跪在地面，张着红唇，大口喘息。

  “解气了？”

  穆白收起修罗刀，走到姜青鸾身前，低头看着对方。

  姜青鸾没有开口。

  穆白轻轻摇了摇头，径直转身，走向远处。

  打也打了，人也杀了，他也没了再停留下去的必要。

  “我只是想帮大帝守住姜家，让姜家在这个大世重新崛起，恢复往日的荣光，为何便如此困难？”

  姜青鸾似不知道穆白离开一般，自顾说道，“明面上有人阻我，暗中亦有人添乱，许多人都在阳奉阴违，自恃为家中宿老，行事便肆无忌惮，圣主受伤以后，更是如此。

  我本是一名被世俗抛弃的孤儿，若非大帝怜悯，早已不知身死何处，尸骨也定然成灰。

  念着大帝昔日的恩情，我才想在这乱世为他守住姜家，无论将来如何，也不能让姜家中落，可为何，我一个外人都在做的事情，他们却偏偏不懂？

  乱世已至，再像此前那般自以为是，只会自取灭亡，为何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们便不明白？”

  穆白脚步一停，却没有回头。

  姜青鸾继续说道，“圣主虽被墨轻寒重创，但却还未达到羽化升仙的地步，纵然免不了兵解羽化，可那至少也还要再等几年，他们一个个此时便争得不可开交，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大帝，才有姜家，所以姜家也只能是大帝的姜家，而不属于某一个人，难道当了圣主，便能视姜家为私物，为所欲为不成？”

  微微一顿，姜青鸾又道，“既然在这一世苏醒，这便是我的命运。

  大帝寻仙未归，长生无果，踪迹全无，他当年不让我和他踏上同样的路，那我便不去寻那虚无缥缈的长生，我只要……帮他守住姜家，守到……他回来……”

  说到这里，姜青鸾竟缓缓闭上美眸，眼角落下两行清泪。显然，她对炎帝的感情很特殊，绝不仅仅是感激那么简单。

  可惜四万年前，炎帝一去仙庭再不回返，两人终究天各一方，甚至四万年过去，苍海成尘，她能借着封印存活四万年之久，不代表炎帝到现在也还能活着，尤其是在焚墟，已经发现了炎帝之墓。

  只怕，当年的那道背影，已经再也无法追回，而当年的那句珍重，也已成了永久诀别。

  她没有等到伊人成仙归来，等到的，只是四万年后的无边落寞，以及一个乱世将来的残局。

  穆白始终没有开口，没有询问，也没有点评，只是在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他没有想到，在姜青鸾心中，竟会隐藏着一个如此巨大的秘密，也没想到，其真实的身份，竟会如此惊人，其，居然会是四万年前的古人。

  难怪其对炎帝的每一份传承都那般在意，甚至于因为他掌握着炎帝的记忆传承，而慢慢将他引以为知己好友，原来，其所看重的这些，竟也只是心头的那道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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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怕她今天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仅仅是因为他掌握着炎帝传承，其只是将炎帝的那份记忆，当成了现世的寄托罢了。

  穆白仿如在隐约看到，四万年前，一个身材伟岸的身影，在人群之中发现了某个脏兮兮的女孩儿，女孩儿眼神怯怯，却又闪烁着灵动光芒。

  她坐在城墙脚下，用小手不安地捏着褶皱的衣角，不时抬眸，忐忑的打量着来往的行人，直到某一刻，其同样看见了那道伟岸身影。

  隔着无数重人影，一刹那的相望。

  或许是因为心喜，被触动了心房，也或许只是出于单纯的怜悯，总之，从那之后，那人便将女孩儿带在了身边，看着她慢慢长大，又带着她走遍海角天涯。

  只可惜，那人一生只为成仙，最终亦独闯仙庭，寻求长生之法，而不是永远的陪在那女孩儿身边。

  临行之前，他以秘法，将女孩封印……

  一晃四万年时间，苍海成桑田，昔年的伟岸身影已然作古，而那个孤儿，也在苏醒以后，剩下了满怀的伤感茫然……

  穆白不知在炎帝心里，是否便有那个被他从人群中捡到的女孩儿。

  毕竟在其记忆之中，并没有这个女孩儿的身影，就算是最后留下传承，也只是说将其传给有缘人，若有可能，再给姜家，而没有提到这个女孩半分……

  或许，现实便是这样----

  一人一心成仙，而另一人，则只是想这滚滚红尘中等他归来……

  谁又能想到，昔年柔软的女孩，如今会披上战甲，以那柔弱的双肩，挑起难以想象的重担？

  微风习习，吹过疮痍满目的地面，扬起一串尘埃。

  穆白最终慢慢回头，看向半跪在地，仰天闭眸的姜青鸾，微微一叹间，他并指点在眉心，有顷后，一只光团从他的指前飞出，飘浮在了半空之中。

  “这其中有炎帝生前的部分记忆，剩下的，我会在成圣以后，全部还你。”

  一弹指，那光团从穆白身前飞出，落在了姜青鸾眼前。

  这一次，穆白决心将炎帝的记忆还给姜青鸾，而不是姜家。

  姜青鸾溘然睁眸，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那团带有传承记忆的光华。

  此物之中，不但有炎帝的部分丹术传承，重要的是，其中包含有更多炎帝生前的生活片段。

  这些对穆白而言，毫无用处的记忆残片，于姜青鸾，或许便是无价可估的至宝。

  吹走的风再次吹来，姜青鸾怔怔抬头，却发现那袭白衣已飘然而去，随风渐远，不留半点痕迹。

  “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