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朱颜

  食芳华依湖而建，三月春光明媚，湖畔杨柳青青，游赏之人亦是多出几分，正是午膳时分，大厅内食客满座客来客往，店小二端着菜盘碗碟来回穿梭，忙前忙后。进门时展颜随意瞥了几眼，大小桌上菜式样式新奇颜色亮丽，惹的她暗自吞了两下口水。

  早有掌柜的迎将上来招呼，吩咐小二将二人带至别间，别间布置平平，唯一绝佳好处便是设了开窗，临窗而坐转头便是旖旎风光。打窗外望去，湖面微波潋滟，沿湖柳枝飘飘，端的是好风光。湖畔立着几座四角亭子供游人歇息，这时亭子里亦歇了不少人，展颜随意看着，心下想着用完饭也去坐坐。正暗自想着眼光不期扫到不远处亭子里，头微微一动，又收回了目光。

  转头回来正对上展墨带着询问的目光，展颜问道：“怎么了大哥？”

  展墨不多言，朝着方才展颜看的方向看去，几个亭子里男男女女的歇了不少人。其一座里两位夫人并几位小姐谈笑着，一旁随侍了几个丫鬟；其一座里，两位老翁正对弈，另有几个人书生打扮高谈阔论，大抵在吟诗作对；其一座相隔略远，亭里一男子便装打扮，也似正往这边看，一人亦是百姓打扮立于亭外，细下看来亭内依稀是肃宁王。

  展墨亦转回目光看向展颜，漫不经心道：“外头风景倒好。”

  “是啊是啊，可真不错。”展颜附和着。

  展墨未再接话，二人静静坐了会。

  楼下的香气阵阵扑鼻而来，展颜闻久便觉腹中空空，大哥又只端着杯子喝水静坐。眼见楼下食客满座，一众店小二穿梭往来仍应接不暇，不知要候多久才吃得到嘴。

  “可是饿了？”

  展颜望着大哥轻轻点头。

  展墨轻轻叹口气放下杯子，对着门外叫唤小二。

  见这样子是准备点菜了，展颜凑上前问道：“大哥这儿我没来过，你平日想是来得多，可有哪些入得了口的介绍介绍？

  “哈哈哈哈”，门外传来大笑几声：“你若是问展兄可真是问错人了，展兄虽来得多，大概一个菜名也说不上来。”想想约莫是大哥的作风，暗自笑了笑。展颜转头望去，门外走进来一人，身形倒不甚健壮，扁平的脸，头上却簪了根明晃晃的金簪。那人将门推开，朝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对门外道：“请。”展颜正疑惑这厮是谁呢，又一人打门外走进来。这人身形颀长，虽是一身寻常斜襟袍子，却穿的很是贵气，手里拿着一把朱红的折扇，一派悠闲之态。展颜猜测约莫是大哥的朋友，转过脸去望展墨。

  展墨起身，眼光自展颜身上扫过，对来人道：“梁公子。”

  梁公子轻微一笑亦道：“适才在店里遇着莫休说展兄在此，便一同上来了，不想展兄还有贵客，叨扰了，还请展兄莫怪。”

  “梁公子严重了，非是什么贵客，乃是舍妹展颜。”一面朝边上看去，边上那人撇撇嘴，面容很是无奈。

  “哦？”梁公子划开扇子微微扇了两下笑道：“向来只知道展少将军有个胞弟，竟不知还有个妹妹，可从未见过？”

  “展墨，这就是你那个从南境回来的妹子？倒是不怎么像你嘛，像展铭多点。”一面凑到展颜跟前嬉笑道：“展小姐有礼，在下钱莫休，是展兄的生死至交。”

  梁公子闻言收回折扇敲敲钱莫休：“你消息倒灵通，怎的也没先知会我一声儿。”

  “你只说许久不见展墨今儿一块儿聚聚便没说别的，我哪里知道你还觊觎人家妹妹。”话音刚落只见展墨朝自己看了眼，钱莫休顿时觉得浑身冷颤一下。

  “是我唐突，这里给展小姐赔罪了。”梁公子收起折扇向展颜拘了礼，轻笑道：“不想姑娘竟是少将军的妹妹，当真是将门无犬女，展小姐果然不同凡响，在下失礼了。”

  “梁公子过奖，梁公子也是气度非凡。穿得工工整整的却是人模人样呢。”

  “颜儿莫要无礼，这是肃宁王。”

  展颜暗暗吃了一惊，见大哥与这二人熟络的样子只当是熟识的，竟想不到是肃宁王。展颜久居南境，对京都宫廷之事所知甚少，爹爹娘亲亦甚少提及，只二哥打京都回来时要拉上展颜好一番吹嘘，这回交了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那回又见识了什么大场面，活脱脱村妇进城的样子，只是欺负展颜未去过京都罢了。说的多了，大抵知道当朝太子乃皇后所出不甚得皇帝喜欢，皇帝偏爱桐妃之子皇四子早早封了王爷，近几年又逐渐封了两位王爷。想来能混成王爷的该是文韬武略博学儒雅之辈，眼前这位梁公子，实在一言难尽，必定又是哪位宠妃之子借母亲之势封了王爷。

  “王爷既自称梁公子便是不愿拘于身份，大哥不要让我扫了梁公子的兴致嘛。”

  “正是此理，展小姐聪慧在下佩服。”

  钱莫休比了个停下的手势：“好了好了，各位风流雅士不要再客套了，说的我浑身起疙瘩。展墨掌柜的说你们才到一会，想是还没吃上，展小姐第一次大驾光临，这顿我请了，权当给展小姐接风如何？”

  “呵呵呵，”梁豫洵又划开折扇笑道：“莫休这只千年铁公鸡竟也有破费做东的时候，可见展小姐面子之大啊，今儿我也沾沾光蹭一顿。展兄不会嫌我碍眼吧。”却是已然坐下。

  展颜道：“梁公子便放心罢，我大哥最是君子，断不会有逐人赶人之举的。”语罢偷偷看了眼展墨，瞧着他脸色如常未见生气之态更是放了心。展墨余光里早瞥见展颜这小举动，只是佯装不见。

  钱莫休道笑几声道；“既然是我做东，这菜式便由我定了吧。展小姐，这道酥油焗鸡丝儿非尝不可，可是头一道招牌菜。”

  “若是论点菜的功夫，到底是莫休最擅长了，我们只消静候珍馐美味了。”

  “我也是拿不准展小姐的口味，展墨，你妹子都爱吃些什么？”

  “女孩儿家，不可太油腻辛辣，最好把开春新摘的新鲜山果子也盛一叠来，岂不全面？”梁公子一手挥着扇子，颇为细心道。

  钱莫休听得很是在理，“果然还是梁公子心思周全。”挑了店里几样招牌菜式让店小二去做了，又吩咐细细择一叠新鲜果子来。

  菜上的倒是迅速，不消一会儿便齐全了。展墨吃饭一向安静，梁公子不大动筷，只拣了几样眼前的吃了几口，展颜方才虽饥饿，碍着有生人在吃的慢条斯理，钱莫休见他们皆是如此也不紧不慢的吃着，一桌四角俱是静静吃饭。

  吃的差不多时，梁公子笑道：“此番不请自来想是让展兄、展小姐吃的不自在，这月廿八在下生辰，请帖不日送到府上，备些薄酒也算给展小姐赔罪，望展兄、展小姐万万莅临。”

  “颜儿不甚知礼教规矩，恐招人笑话，梁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展墨，我要是你妹子听这话可不高兴了，展小姐明明温柔娴静，谁会笑话。”

  展墨望了一眼钱莫休，梁公子笑道：“正是了，展兄一味推辞岂不是怪罪我了？”

  “怎么会，要是怪你那不是连上我一块儿怪上了？展墨哪是那样小气的？”

  展墨只得轻笑算是应下了，钱莫休不忘嘱咐道：“哎，梁公子，把我和展墨安排到一处啊记得！”

  “记下了，如你所愿。”语罢道：“展兄，在下还有些事宜，先告辞了。”

  “真是个大忙人，快些去吧。”钱莫休摆摆手，正想搭上展墨一道接着逛逛，却有小二来报老爷有事要见，便一面叹着老爹事儿多一面耷拉着脑袋挥着袖子去了。

  见二人皆走了，展颜呼了口气，展墨见她如此道：“本是带你好生逛逛吃个饭，谁想这般不巧，怎么，心里不高兴了？”

  展颜努努嘴：“不高兴倒没有，我哪是那般小气之人，就是心里不自在。”

  “方才见你甚喜沔湘湖，这会儿日头上来了，不如先回去，待用了晚饭再去逛逛。”

  展颜一时觉得逛的不尽兴，再想逛时又觉得没先前的兴致了。本想对展墨说自己不怕日头，三月里便是正午的日头也毒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在南境时七八月里跟着展铭胡混也没少过，但大哥既有此担心，这样逛也没什么趣儿，索性点点头同展墨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