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朱颜

  至食芳华后展颜有些傻眼。

  这回非上回那个临湖小客间，而是北边一间布置极为精致的大雅阁。钱莫休引展颜同展墨到雅阁时，阁子内已坐了展铭肃宁王、九皇子同另一男子，肃宁王见了她二人起身笑笑，令一男子亦随之起身道：“展将军，展小姐。”

  展墨淡漠拱手回礼道：“四王爷。”

  这人便是当今皇上颇位疼宠的桐贵妃之子四王爷了，今日着一身覆盆子暗红的宽袖袍子，金冠束发，尽显华贵。展颜来京都亦有一季光阴，知皇四子同黄七子皆是当红王爷，只是却尚不知肃宁王母亲又是哪位宠妃。

  展颜思索一会子屈膝服身道万安，便算是见过礼了。

  钱莫休笑笑冲展颜道：“展小姐可算来了，屋里几位可教好等。”

  当前众人围一张朱漆雕云纹的大圆桌坐了，一旁上隔珠帘下隔屏风，显是里头还有一间。展颜知了自个儿便是安排在里间了。

  走进一瞧，里间是一张朱漆八仙桌，围桌已然坐了三位女子，其二人轻纱罗裙长发及腰，正是先前有过数面之缘的陈歌瑗同薛瑶，其一则着宝石绿广袖华服，高挽螺髻，余发尽悉盘于脑后，显是一副贵妇之态。几位侍女一旁恭敬垂目而立，静候示下

  几人本聊得欢愉，见展颜进来皆止了话起身相迎，陈歌瑗离屏风最近，率先笑着拉了展颜于身侧柔声道：“展小姐坐这！”

  那贵妇笑道：“你动作倒是快的很。”

  陈歌瑗抿嘴含笑道：“可不呢，上回七王爷生辰便觉她率性可爱，有心结识一直苦无时机，今日好容易见着了，可不得好生说说话！”

  说这话时其手直拉着展颜未放，展颜暗暗轻轻扭了几下未能挣脱，便直直用了些力抽出来，因着动作颇有些大，一旁二人皆瞧见了。

  陈歌瑗又笑了几声道：“是我太急切，反叫展小姐不自在了。”

  那贵妇亦笑道：“咱们都是再熟不过的了，称展小姐多生分，依我看，展小姐不介意”

  “唤我展颜便是。”展颜忙接了话答了，生怕这位贵妇人以姐妹，展颜非是不乐意结拜姐妹，只是这样初识一面，又面和神离的，硬是姐姐妹妹叫着，委实矫情叫展颜很是膈应。

  闻言贵妇面上似不似方才那般热络，虽不愠恼失了些笑意道：“久闻展小姐性情直爽，今日见了果真传言不虚啊。”

  展颜听这话有两分嘲讽之意，抬了头朝贵妇人睁眼瞧去。

  一旁坐了的薛瑶亦笑笑轻声道：“叫什么有甚么打紧，咱们只说话玩闹，尽了兴就是了。”这声音悠扬清润，听得人很是舒服，那贵妇嘴角牵动几下，未再言语。

  薛瑶笑笑冲展颜道：“展小姐未曾见过想是不识，这是四王妃。”

  展颜道一声“四王妃。”

  四王妃清清嗓子道：“入了王府便不比做女儿时了，我出门的少，展小姐不识我亦是情理之中，今日王爷说要我作陪难得出来了，倒巧了，遇着姐妹们说会话。”言语间嘴角泛起轻笑。

  “是呢，咱们姐妹真是许久未见了，也亏得四王爷疼姐姐你，待你不比王妃差，时时带了姐姐你出来，若不然我同瑶妹妹哪里见得着你这等贵人呢。”一席话引得三人皆面带笑意。

  展颜不甚解其意，亦只得跟了一道儿扬扬嘴角，心内诽腹不已，只当是钱莫休给大哥设席呢，谁知来了这许多人，说句话绕三回弯儿，如何还能好好吃？能即刻回府了才好呢！

  吃饭的功夫，陈歌瑗很是热情，添酒布菜，对展颜一副一见如故推心置腹的模样，展颜深感其心，很是受宠若惊，委实不晓得自个儿哪里出类拔萃以教这位太尉千金如斯照拂。

  那位四王妃一时亦笑颜满面，一时却又端持身份，展颜亦很不解其意。

  唯这位上回在玉器行见过的薛家小姐，和善却不过分搭讪，亦时时同展颜说些话，亦时时劝展颜用些酒菜，多点到为止，展颜才觉自在些许。

  念及大抵个人脾性如斯，几位皆是身世显赫，自个儿算是新人，大哥展墨又刚封了将军，到底多给了几分面子罢，这样想着也不觉甚异，权且随意吃些罢了。

  外间几人倒似是吃的甚欢，言笑晏晏，尤以钱莫休同自家二哥最是欢快，高谈阔论喋喋不休，余者皆附和称道，展颜不由在心头恨恨唾弃展铭一回，又想着这回乃是钱莫休所教，又恨恨唾弃钱莫休一回。

  饭毕四王爷同王妃道有几家铺子要去瞧瞧，领了随从侍女先行告别去了，四王爷临走前还颇有深意瞧一眼展墨。

  数人走远后钱莫休笑对展墨道：“展墨，你家人多，倒是分个人送送薛小姐罢！”

  展颜听这话甚觉有理，转眼瞧薛小姐略垂头低目一旁不语。既是为着大哥宴席而来，合该咱们相送。

  展墨淡淡瞧他一眼道：“你这会子闲的很，不若同铭儿一道送薛小姐回府罢。”

  薛瑶闻言忙道：“不劳烦二位公子，府上轿子已经来接了，我坐轿回府便可。”

  展颜暗自挪至展铭身旁，暗暗使劲捏他一把，展铭死死咬齿方未叫出声，恶狠狠瞪一眼展颜忙笑道：“哪里麻烦，不麻烦不麻烦，只怕薛小姐嫌我二哥粗鄙。”

  因佳人在前，展铭只得咬牙佯装无事一般，随着笑道：“正是，能送薛大小姐回府，在下之幸也。”

  本欲继续推诿，薛瑶觉察衣袖教后头丫鬟轻拉两下，想着方才丫鬟所言，轻声细语道：“如此有劳展公子了。”又冲展墨柔声道：“薛瑶祝展将军旗开得胜，完好而归。”言罢朝诸位服身行礼，展铭早教小厮牵了马来，翻身上马同薛瑶先离去。

  肃宁王笑道：“九弟，本王还有些要事同沈世子展将军商议，一会子往展府去，你且先自行回府罢。”又转身交代两随从送陈歌瑗回府上。

  九皇子上回见了陈歌瑗舞姿，很是觉其富有灵气，心里头有几分欣赏之意，这回又听七哥如此说了，便道：“我也无甚要紧事，不如代七哥送了陈小姐回府罢。”

  陈歌瑗忙低头道：“民女怎敢劳烦九皇子相送。”

  “有什么不敢的，原先七哥不也常送你回去么，我不是王爷便送不得了？”

  “民女不敢！”陈歌瑗忙惊慌道。

  “那便走罢。”九皇子梁豫谨遂叫了轿夫抬轿过来，九皇子骑马走在前头，陈歌瑗坐轿行在后头，二人亦离开去。

  展颜小声嘀咕道：“从前只觉二哥楞头包，这九皇子比二哥还傻楞。”

  嘀咕完察觉似有人瞧着，转头看一旁肃宁王嘴角带笑正瞧着自己，忙整装肃容只看着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