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朱颜

  展墨前往旻洲已经六日了。

  展颜知晓他出发第三日酋时到旻洲境内；知晓旻洲镜雾山那伙贼寇欲趁展墨连日赶路兵困马乏之时突袭其营，却叫展墨料个正着，当夜联合府尹设下埋伏，将来袭贼人尽悉擒下；知晓后三日贼寇偃旗息鼓，躲上山去未再露面。

  这些消息算不上重要军情，派人打探寻访亦可知，只是不知其细，且沿途用时需得两三日功夫，然肃宁王却能当日惧数获悉。

  尽管前些日子展颜婉拒了肃宁王好意，然心里亦是只盼多得些讯息，故而肃宁王每隔一日来府上同展铭通报时，展颜便寻了由头旁听，晚间展铭眉飞色舞同展父展母及展老爷复述时，展颜亦能不时揭穿其张狂之语。

  肃宁王第一回来，是展铭前去王府欲相询，可巧管家又道王爷不在府中，教展铭先回去，待王爷回府了去展府寻他。下午时肃宁王果真待了书信来了，展颜忙守在门前院里，见梨莺端了茶盘，自其手中接过端进展铭屋里去。

  这时展墨出发不过两日，将将到了旻洲临州镇上，肃宁王所挟密报上写大军两日里接连赶路，估摸明日晚前便能达旻洲。

  展铭对肃宁王是百般佩服，不住赞叹，肃宁王估摸听得颇为受用，因道：“不过顺道递个信儿，展兄弟断用不着如此，道教我心下不安了。”

  言语间以手拍两下展铭肩头，乍瞧去很是亲密，笑道：“展兄亦是为父皇分忧，我代其传信亦是分内之举，也好教展将军、展夫人心安。听管家道展兄弟两番至府上我皆未能相迎，深感愧疚，然我亦是不由己便，不若这样，我每隔一日便来你府上，所知所晓皆数以告，也免二公子来往奔波，你看如何？”

  素闻肃宁王宽厚仁德，贤明难及，这些日展铭更是深有感知，这会听他如此一说，几要痛哭流涕，真真是处处为人着想，体恤入微！

  心头又有些生疑道：“王爷身份之尊，却亲传书信至府，如此岂非大不敬？”

  肃宁王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况我与展兄素来交厚，同二公子你如今亦算得上好友，二公子洒脱不拘，何需诸多顾虑？”

  听闻肃宁王自称同展铭知交好友，展铭心里近乎飘飘然，只觉若再多说岂非拂了肃宁王一番美意，且显自个儿太不丈夫，亦猛拍肃宁王几下，笑道：“王爷言之有理，我在此谢过了！”

  肃宁王不防叫展铭猛拍几下，只觉五脏即要给他震裂了，赶忙不露痕迹微微后退些，侧些身子，正瞧见一旁展颜望着他低头咧嘴偷笑。

  展颜在府中时穿得随意，不挑新旧，唯论舒爽，今日拣了旧时一身蓝衣百褶裙，头顶缠了一团瞧不清样式的发髻，簪一支利落云纹银簪，几分嘲笑中带了几丝狡黠，笑的两眼弯月一般，说不出的清新灵动。

  心头无奈苦笑几回，却又不觉朝展颜多看几眼。展颜只当肃宁王看自个儿笑话他，便强忍了笑意在心头。

  这日肃宁王来时展铭却不在，清早陈太尉遣了人来请去了，说是展墨前去旻洲平乱，京城里禁军巡卫无人操练，有意教展铭暂领展墨之职，先跟着兵部学几日再独自上手。展铭晨时接任下午便去了校场，遣人来道午膳不回府用了，府内只余展颜。

  近日肃宁王隔三差五前来拜访，展老爷亦渐松了礼遇客套之意，只出来同肃宁王招呼两句，道铭儿今日不在府上。

  展铭遣人传了信儿回府时展祁风还当其是外头贪玩糊弄自个，未过多时又有陈太尉遣来的小厮禀告了，方知展铭这回当真是正经当值去了。想着盖因展墨甫至旻洲便败了贼寇，圣上有意提拔弟兄二人罢。

  肃宁王笑言平日同展铭探讨时展颜亦在，既展铭不在府上，说与展颜知亦无二样。

  展老爷亦是江湖出生，本不甚重男女之防，加之堂堂王爷乃是为自个儿家事而来。若是教王爷说与自个儿知王爷又未开口，只怕忧心自己同他不至亲密如斯，又不同辈数难聊与共，便笑笑客套道：“劳烦王爷时时来府相告，展某感激不尽。”

  肃宁王忙起身应道：“不敢当不敢当，皆系本王分内之事。”

  这几日旻洲来信皆是府尹同展墨排兵布防，将贼寇山下据点、伪窝尽数除尽，教其通信不得粮草无济，展颜便渐少了些忧虑，在屋内翻了几本兵书，又瞧了几回话本子，听莱青来道肃宁王在展墨院里候着。

  莱青本是打小跟着展墨的，这回展墨却未带她一道，临行前叮嘱回教莱青好生看着展颜，展颜出门定要跟着，不得擅自出城诸如此类，展颜不敢违拗，故而莱青平日仍在展墨院里，有事时便听展颜吩咐。

  “可有甚新信儿？”

  展颜未进门便瞧见石桌上放了几张纸，暗道莫非今儿有甚战事，缘何书信这般多。

  走近了只拿起纸瞧去，肃宁王笑道：“好歹我也做了这许多日信使，便是功劳苦劳俱无亦有跑腿的辛劳在里头，展小姐却只瞧见这几张纸，真真叫人灰心哪。”

  虽是调侃，说的却是实在话，展颜放下手中纸张恳切道：“哪里的话，王爷为大哥展家费这许多心思，展颜都记心上了，若有时机，定图相报。”

  展颜亦是轻笑回话，话里头却是七八分真心实意，受父教诲，展颜许诺皆是千金而一。

  肃宁王闻言笑道：“同展小姐玩笑呢。”

  展颜听后不言，复又拿起纸张细细看去。纸上却非是信笺，乃几张府邸样图，展颜不明所以望肃宁王问道：“王爷莫不是出门错拿了纸书罢，这是？”

  肃宁王眯眼笑道：“非是错拿，上回同展铭小姐说道另寻府邸之事，今儿特拿了图纸教二位细看。”

  这样一说展颜亦回想起来，那日肃宁王倒是很说了几处府邸，却只有地形同大致式样，展颜看好了三处宽敞些的宅院，肃宁王便道改日理了精细图纸送来，教其能精选细看。

  见展颜仍是有些发愣不言，肃宁王起身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与展颜摇头笑道：“喏，昨日夜里传回来的。”

  展颜接过瞧了，同前几日所述无甚差别，展墨贼寇仍未交锋，看样子似是静候镜雾山那伙人粮草不接主动来战。

  “展小姐可能安心了？”

  “现下征讨未起，不过眼前安稳，待大哥得胜归来时，我才能安心呢。”

  言罢放下纸笺瞧了那一摞图纸道：“便是有这些图纸亦不能全瞧出好坏来，何况有些图我尚瞧的不是太明白，若是能看一看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