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别林竟险遇饿狼 他乡忽又逢故人 二
“我说,你想在美人面前呈英雄也不是这么个呈法,教你们这样走回去,先不说他能不能一路装下去,便是走回去了,他这腿不废了也得坐半年轮椅。”柳夜叹气连连:“那小山坡子虽不高,摔下来也不是玩的。”
听其前头几句展颜知自个大意,心中有些惭愧有些谢意;闻其后几句又化为一股子气恼:“还说呢!若不是你鬼似的冒出来,我们怎会掉下去!”
柳夜皱着眉头十分惊奇道:“如此还怨我了?我可是去拉你们一把的,谁晓得你不识好人心?”
“换了是你,我瞧瞧你是以为我要害你还是要救你。”展颜没好气道。
“罢了罢了,我没时间与你说这些话。”展颜挥挥手甚是不耐烦道,想想索性道:“罢了,我背你回去罢。”
“你背他?”
肃宁王惊同柳夜,甚而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轻笑道:“颜儿,虽是待魏平折回寻我需要些时候,那群狼教你放的烟雾弹迷晕了,一时也寻不来,反不如就在此处静歇,等魏平带人来。”
叹一口气展颜道:“我非是忧心那几只狼,跌打之伤最忌延误,我是想能早些治你的腿伤。若非是我”
“颜儿莫要忘了,你是陪同我前来的。”肃宁王晓得展颜心中所虑,握握展颜的手,柔声笑道。
展颜英气的眉有些蹙起,蓦的瞧瞧柳夜,眼睛贼兮兮骨碌骨碌转几转,柳夜瞧着心中便咯噔咯噔起来,果然便听展颜道:“你这药想必非你所制,故不能授。”
“哪个说的!”柳夜扬声道:“分明是我配出来的,只一味药材算了,也算你说的有理。”
“那你的身子总是你的罢!”展颜眯着眼忽的笑道。
柳夜朝着展颜看两眼,有些犹疑不定,却见展颜面上笑容愈现,终是化为一声嗤笑;“罢罢罢,”,走至二人跟前道:“我来背。”
“你这腿眼下有些用处,我便委屈委屈,送你一程。”
展颜心里却是惊了一惊,方才不过临时无意起意,却不想这厮竟真愿背肃宁王,这倒是颇出展颜意料。且不说去岁他一次要抓肃宁王,一次带了人要来抓自己;似他这等风流侠士向来自视清高,今儿怕是着了魔怔了!
理他呢,便是他一时鬼迷心窍了,也趁着这会先把肃宁王送回去。
柳夜内力深厚,一路上不待歇,直背着肃宁王行至近村口处,将他放下,吐纳调息,许是背的委实良久,音有些轻飘:“前头我便管不得了,你们随意罢。”
话毕转身便欲去,展颜一把拉住道:“柳夜居士何处落脚啊,得了空我去好生谢你!”
柳夜瞅她几眼,挥手潇洒道:“不必了,下回见了尚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便摔着袖子大踏步离去了。
离村中下榻处已不远,展颜劝道“离回去不远,我背你回去罢”;肃宁王执意道“离回去不远,我可徐行回去”,二人又多争执几句,正遇乡长领着人归来,忙着人拿板车推肃宁王回去,又遣人前去请村里郎中。
诊疗时因问缘由,肃宁王淡淡道:“在野林间遭了狼,一时不慎跌下山坡去了。”魏平仍觉古怪,肃宁王只斜瞥他一眼,便立时住嘴了。
分明瞧着魏平瞅了自个一眼,似是暗询此事,展颜佯装不见,心中暗忖过会子还是把这事同魏平说了。
展颜亦未曾料想林中竟有这样几只形体壮硕的狼。
她本是同肃宁王在朗乡西处巡察,一时兴起想逮只野鸡山雉,便往林中去了。
孰料山鸡未遇着,倒碰上了饿极四处觅食的群狼。
久未进食,乍闻人息,尚未作任何对峙之势,狼群便猛扑了来。展颜同肃宁王来不及反应便有狼已张嘴扑来,雪白狼牙在阳光下闪着白惨惨的寒光,肃宁王一把扯下背上所背包袱望狼嘴着力按塞进去,趁这狼嘴中遭堵一刹那功夫,一脚将其横踢出去,拉了展颜转身便逃。
狼群饿极穷追不舍,纵是施展轻功,不出几招便教其追上,眼中凶光毕露,恶狠狠惹人发悚。
这回是数只狼自几处方向一齐扑来,展颜同肃宁王背向而立,险险敌过。一只顺着展颜衣领教展颜避开后反脚踹开,嘴中尚撕下外衫一块布。
展颜摸摸撕破的衣裳,脑里一下清明起来,是烟雾弹!
来不及多想伸手掏出便望狼群扔去,登时浓烟弥漫开去,倏忽间便散至展颜同肃宁王二人间,展颜忆起大喊一声:“屏气!”,便扯了肃宁王狂奔而逃。
一面逃窜一面不时朝后头望狼群是否有追来者,耳旁似听有人惊呼“小心!”,尚不及细想,身子一沉,已往下跌去。
转头看,却原来此处不知缘何竟凹下去一大块,下头直直的便是山坡脚下。
肃宁王眼疾手快,飞身上来欲抓牢展颜,却不想展颜跌势猛矣,直拖着他一道跌下去!幸而匆忙间抓住上头不知何物根茎,手中搂紧展颜,二人又恨恨撞在山壁上,方暂得以稳住身形。
犹自惊喘未定,复见一人飘飘而下,自林间树上。
闲云野鹤一般悠悠然信步走上前来,面上笑的春风和煦。
展颜瞧那人伸手过来,手中早已抓了一把石头泥巴,运足了气一把挥洒过去,那人一时未料,皱着眉头后退几步,收回手去挥着袖子扇开一阵泥灰。
他手却是收回了去,只这一动静甚剧烈,肃宁王所抓之草茎难承断裂,二人一同复跌下山坡去。慌乱间展颜只觉整个身子教肃宁王紧紧搂住护在胸前,背上两只大掌周全其身,虽脚不着地直直落下,倏地,心中惊惧之感却散了。
幸而山坡不甚高,其下半又顺坡滚下,肃宁王跌伤了腿,皮肉多损;展颜身上却是未见伤处,不过衣裳沾了些坡下未干的湿泥巴,面容颇有些狼狈。嗯,现下还未换身衣裳呢,且听这郎中如何说再走。
郎中拈着胡子润着嗓子,一副开坛说书的模样,展颜心中登时便哀叹不已,却听那郎中道:“回王爷,王爷腿上这伤倒不甚厉害,若是依着草民的方子,好生养歇几日,也能好,只是现下良药难得,一时却配不奇药。”
“那该如何?”
“只得去城里抓了药来。草民先开方子,明日王爷遣人去城里配齐药方煎服。”
肃宁王沉声问:“若明日配齐全了药,几日能痊愈?”
“几日?”那郎中又拈了拈寸把长的小胡子,摇头晃脑道:“岂不闻伤筋动骨一百天乎?王爷虽未伤及筋骨,跌的也不轻,将养半月也是少不得的。且如今衡阳雪灾严重,城中药材不济,还不晓得够否矣。”
挥挥手教魏平领他下去开方子,肃宁王似是不太喜同他多言,面色寡淡。那郎中犹自不知,走时不忘千叮万嘱道不得饮酒不得受凉云云屋内只余展颜同他二人时,方略松缓些。
展颜走去床沿坐下,小声道:“莫担心,药定能给你配好的。”
清浅笑笑,肃宁王道:“我晓得,辛劳了这样久,略略歇几日倒也未尝不可。”
展颜闻言亦笑笑,只是分明能瞧见他眼底掩不住的担忧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