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过往
“我叫法蒂娅，霍德将军。”法蒂娅认出了面前的老人，她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刚刚很抱歉。”
“没事的，反倒是你，身体还好吗？”老人和蔼的笑了一下，“如果自己先累倒了，那么就谁都拯救不了了。”
“我知道了……”法蒂娅的脸有些红了起来。
“你头发的颜色很漂亮。”老人却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他看着身前低着头的女孩天蓝色的长发“在法兰纳尔很少有这种发色的人。”
“谢谢。”法蒂娅礼貌的对老人微笑了一下，心里却隐约的有些诧异。
虽然她的发色在王都学习魔法时确实曾得到过相当多年轻人刻意的恭维，但以面前老人将军的身份应该不至于会说出这种话。
“只是在我年轻时，有一个朋友也有这样漂亮颜色的长发，有些感慨罢了。”老人看出了法蒂娅的疑惑，他笑着解释了一句。
“哦，原来是这样，”法蒂娅明白过来，她点了点头，“我的发色是随我母亲的。”
“那你的母亲年轻时一定也像你一样是位美人，她现在还好吗？”老人好像有些随意的问了一句。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法蒂娅有些伤感的低下头。
“对不起，”老人沉默了一下，接着他好像要继续开口，但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法蒂娅小姐，蕾娜在找你，有一位伤兵需要你帮忙。”
法蒂娅回过头来，她看到罗恩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她匆忙的对老人鞠了一躬，然后向罗恩跑了过去。
“是左边的营房，蕾娜在那等你。”罗恩伸手指了一下，“不要累坏了自己。”他叮嘱了一句。
“嗯。”法蒂娅对罗恩点了点头，接着她迈开步子，向罗恩所指的营房方向小步跑了过去。
罗恩看着法蒂娅的背影消失在营房中，才转过身来，他看到面前的老人站在原地没动，脸上却有着莫名的怅然，心里有些不安，对方可能已经发觉什么了。
这是自己的失误。
但是只能装作毫不知情了。
罗恩远远的向老人敬了一个礼，然后转过头，想要抽身离去，却不想被老人叫住了。
“你是罗恩对吗？”
罗恩听见老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他不得不转回身，看见老人向自己走了过来。
“我听说法纳德战死的时候，你就在要塞，能给我讲讲那时候的事吗？”出乎罗恩预想，老人并没有提及法蒂娅，他只是平淡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帝国制造了一场暴雪，靠着它的掩护摸进了要塞，我们发现时已经太晚了。”再度回忆那个夜晚让罗恩的情绪有些低沉，但他还是平淡的叙述了经过，“要塞的正门被破坏，帝国军涌了进来，而元帅让我们撤退，自己却牺牲了。”
老人听过罗恩的话，没有说话，只是轻声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与法纳德的关系吗？”良久，老人才又重新开口，却不是在关于那个夜晚了。
“我听说您与元帅曾经是军校时的朋友。”罗恩的话中带着恭敬，“那个时候，您与元帅被很多人称作王国的枪与剑。”
老人听出了罗恩话里的恭敬，他笑了起来“那不过是同学之间的调侃罢了，时间已经证明了一切，他是王国之壁，风之剑圣，法兰纳尔的英雄，而我不过是一个在内陆城市享清福的闲置将军罢了。”
“但是您还是来到了苏希斯，着就证明了您同样也是英雄。”面对老人的自嘲，罗恩却摇了摇头，“元帅曾经对我说过，英雄从来不是靠成就来证明的，而是在每个人做出某个选择的那一刻，他就是英雄。”
“是啊，这的确是法纳德会说出来的话，”老人忽然有些感慨起来，“他一直坚信着拥有信念和勇气，每个人都可以不凡。”
“而恰恰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但接着老人却把话锋一转，“有些人天生就拥有财富地位，有些人生来就是某个方面的天才，这是女神给予的既定的命运。”
“我付出了法纳德几乎五倍的努力，但无济于事，他是一个真正的剑术天才，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老人看着自己的手，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您现在也是一位将军，不是吗？”罗恩感到老人的话有些怨天尤人，他不由得出言反驳，“元帅在年轻时的剑术确实惊艳了所有人，但法兰纳尔也终究只有元帅一个人如此。”
“或许是吧，抱歉，人老了，总是会掉进宿命论的折磨中。”老人没有否认，却是点头同意了罗恩的话，“因为我年轻时没有握住的东西太多，所以才总想着悲叹命运来推卸责任。”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在后半生默默无闻。”老人叹息了一声，却主动变换了话题，“你好像知道很多的往事，那么应该知道我跟法纳德在年轻时曾做过对手吧？”
罗恩点了点头，虽然元帅从未提起过，但这件事在当年并不是秘密，他还曾一度好奇过能与元帅成为对手，那会是拥有怎样的实力。
“但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并不是比武场上的对手。”他却听见老人说出了一句令他吃惊的话。
“法纳德的剑在我们同期的学员中是无敌的，即便是第二名的我最多也只能在他面前过上三招。”老人抬起头来，挺直了身子，苍老的身躯上忽然涌现出一种逼人的气势，他直视着罗恩的眼睛，“我和他是情场上的对手，我们俩个人一起爱上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有着一头天蓝色的长发。”
“就好像刚刚那位女孩一样。”老人凝视着罗恩。
罗恩一下子沉默了，半晌，他有些干巴巴的开口，“她是我一位战友的女儿。”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老人却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默默的摇了摇头，却转过身，刚刚身上那一股气势一下子消失殆尽，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个平凡的老人。
“原来我一直憎恨着法纳德，他拥有我愿意付出生命来换取的一切，但是却又轻易的弃之如履。”老人背对着罗恩，仰起头来，他看着微微阴沉的天空，“但原来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女神果然是公平的。”老人这样说道，然后他平缓的迈开步子，向着前方走去。
罗恩站在原地，他感到汗水打湿了脖颈后的衣领。
虽然默默无闻，但这位老人明显不像他自称的那样平凡。
所谓王国的枪与剑的传闻果然有它的道理。
不过好在他没有再深究，他要的可能只是一个结果，而不是原因，罗恩稍微的松了口气，他抬起头来，天快要黑下去了。
之后的夜晚可能都不会好过了，罗恩叹了口气。
入夜。
一道魔法焰火在夜空中绽放，它所带着的响声打破了苏希斯城的寂静。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正率领着巡逻队沿着南城区巡逻的多尔克斯抬起头看了一眼方向，焰火升起的地方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并不远。
帝国人又一次来了。
罗安的死讯让他陷入了无比的悲痛，但他却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向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
整个他率领的五百余人的巡逻大队开始向焰火升起的位置奔跑过去。
但是在多尔克斯率领的队伍来到出事的地点时，却发现短短十几分钟，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地狱。
这是一个三十多人的小队，在上次出事后，格雷特把上百支巡逻小队缩减到了二十支，方便巡逻大队进行救援的同时，也使每支队伍都能带上一位魔法师来争取提前发现入侵的敌人。
但是着一举动似乎并没有任何的用处，在火把的照耀下，多尔克斯看见零零散散躺在雪地上的是法兰纳尔士兵的遗体，他们的鲜血浸透了白雪，让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味。
多尔克斯咬了咬牙，晚了一步，这支小队没有一个人幸免，他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清楚一些，但不经意间看到那具披着魔法师长袍的尸体，双手都是插在衣兜里的。
他是在毫无防备下死去的。
刚刚的焰火不是他放出来的。
这是对方的陷阱。
多尔克斯立刻的警觉起来。
“小心，这可能是……”他反身向后高喊，但是已经晚了。
仿佛是一瞬间，披着黑色斗篷的帝国士兵从阴影中出现，他们似乎能与黑暗融为一体，让队伍中的魔法师无从感知，多尔克斯眼睁睁的看到队伍后方的士兵在无从防备的情况下一瞬间就损失了十几个人。
而与此同时，几支火把被弩箭射灭，周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巡逻队骤然混乱起来。
“维持阵型”多尔克斯摘下了自己身后的斧子，高高举起，斧面反射的月光在黑夜中成为了士兵聚拢的标志，很快，混乱平息下来，多尔克斯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却发现那些帝国人已经趁着这段功夫撤得一个不剩。
怎么回事，多尔克斯有些疑惑起来。
“小心一些，向前推进，看看那些帝国人在搞什么名堂。”他招了招手。
命令被一层层的传达下去，几支火把被重新点燃，队伍开始缓慢的推进，多尔克斯警惕的看向四周的黑暗，正在担心帝国人会再次从某一条黑暗的巷口发动突如其来的进攻，却突然听到了一声鸣响。
他抬起头来，看到又一支魔法焰火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腾空而起。
“可恶，被耍了。”多尔克斯愤恨的把自己的斧头砸在地上。
“所有人，赶过去，注意防备突袭！”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