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恸哭之刻·中
洛兰特脸色阴沉的坐在方桌前。
帅帐中伊芙丽亚和乔尔已经到了,乔尔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细微的笑容,只是此刻他无力的垂在身边的一只手破坏了他的形象,而伊芙丽亚则有些沉默,她看向面前的洛兰特,深知对方现在心情一定出奇的差。
帅帐的门被再度掀开,斯科德披着自己的军服外衣走了进来,他面色依然透露着不健康的苍白,但表情却深皱着眉头。
“元帅大人,我听说……”没来得及落座,斯科德就急切的开口了,但他的话却被洛兰特打断了。
“我们在上午的战斗中损失了将近俩千名士兵,着还不包括伤者。”洛兰特声音低沉的可怕,“死在那些弓箭和碎石中的士兵有多少呢,俩百都不到,那些法兰纳尔人已经在我们的攻势面前不敢露头,在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已经胜利了,但是能告诉我,那金色光芒是什么吗?”
“乔尔。”他抬头盯着乔尔。
“那是魔法,元帅大人,从类别上看,它应该是掺杂了光属性的圣火。”乔尔神色不变,恭敬的说。
洛兰特的拳头渐渐握紧,“我不是魔法师,但我在帝国皇家骑士学院里读过的战术操典可以像山那样高,它们上面统统都写着魔法可以被拆解,而无法被拆解的魔法可以被中和或拦截。”他看着乔尔,不自觉的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你是在告诉我我特意派在前方的三十位你手下的魔法师都是废物吗?”
“那是一种很罕见的魔法,元帅大人,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光辉之年,在光辉尽失之年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您在战术操典上发现不了它,换做历史书还有一丝的可能,”乔尔恭敬的低下头,“这样的魔法我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但我可以保证它只是一个特例。”
当的一声,洛兰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我不管什么光辉什么历史,我只想知道我们怎么对付它。”
“这一点元帅大人您不必担心,我想使用这个魔法的魔法师已经失去战斗力了,她恐怕会有一个月时间都只能是个普通人。”乔尔轻声的回答。
洛兰特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么说,我还要感谢那些法兰纳尔人手下留情?”他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把头转向伊芙丽亚。
“你昨天说那些法兰纳尔人放弃了夜里的巡逻?”他问。
“是的,元帅大人,他们现在龟缩在了四座城门附近。”伊芙丽亚汇报道。
“那么不必等了,今夜我们进攻。”洛兰特看着伊芙丽亚,“突袭我将亲自率领。”
“但是,元帅大人,”伊芙丽亚有些不解,“无论是苏希斯城的北门还是南门,即便我们占领下来,军队想要进城都要渡过塞纳河,或者在树林里绕一个大圈,根本无法及时接应,这样一来突袭不就成为了毫无意义的事。”
“在战争最开始的时候,您否定了合围苏希斯三面进攻的计划时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问道。
“是的,所以我只是佯攻,伊芙丽亚,真正还是靠你正面突破。”洛兰特站了起来,“不要让我失望,斯科德。”他转过头,“尽管你的伤还没好,但是这边的指挥交给你了。”
“是,元帅大人。”一直没有发言的斯科德站了起来。
洛兰特向前走了俩步,他掀开帅帐的门,望着远处的苏希斯城。
“今夜就是决战之时。”
霍德有些微微的走神。
夜幕刚刚降临,格雷特已经于之前重新部署了防御,伤愈的肯特带着剩下的重铠步兵去了南门协助多尔克斯,而他则带上了克罗和他们手下的骑兵来到了北门与亚里安汇合。
他们每个人都有预感,在平静了一夜之后,白天里吃了大亏的帝国一定会在今晚动手。
克罗跟着亚里安去安顿带来的士兵了,而霍德则登上了城墙,借着最后一点暗淡的阳光,遥望远方。
这是老人在伊尔兰德时就经常做的事。
从伊尔兰德的城墙上向远方望去,视野是开阔的,目光所及是一片平原,能看到附近镇子上的炊烟,以及成片的金色麦田。
而从苏希斯的城墙上望向远方,首先是树林,还隐约的能看到有河流穿过,而最终视线的尽头是连绵的高耸山峦。
那并不是老人回忆中的那座,但是老人却下意识的把它们当成了一座。
很少有人知道,老人曾经服役于天定要塞。
那是二十几年前的时候,他虽然在情场上失意,但却依然是王国璀璨升起的新星,除了实力无法与法纳德相比之外,他在军校的结业式上指挥毕业生们战胜了当时的王国正规军,在军界崭露头角,成为了最年轻进入军部任职的军官,而后又得到当时的国王赏识,年仅三十岁就担任了王都的城防军队长。
而在王国历史上,担任过这一殊荣的最终无一不成为了军部真正的高层。
但年轻的霍德并不满意,因为他一直知道,他比不上法纳德。
所以当他第一次得知王国边境不稳,就立刻请命调往了天定要塞。
初到要塞的他被这座建立在群山中的巍峨要塞惊呆了,那时候他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天定要塞高耸的城墙上,远远的眺望阿隆索斯山脉连绵不绝的山峦。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只有半个多月,战争就爆发了。
他被任命为队长,统领一支三千人的前锋军,战争之初,他斩获了四战四捷,那个时候,冲锋时,他永远一马当先,高举着绑上了王国鸢尾花旌旗的长枪,他们向前,帝国军溃不成军,那是他人生中最为闪耀的日子,捷报不断的发往王都,换来一封封军部的嘉奖,短短不到俩个月时间,他就升至将军。
本来按照这样的情形继续,或许击败帝国的将会是他,他将成为新的法兰纳尔元帅,不再会有日后法纳德的传奇。
但他却遇到了那个男人。
经过俩个月的鏖战,他率领的前锋军又再次咬住了帝国的一支落单的部队。
对方的人数比自身要多上一倍,但他之前曾经击溃过的帝国部队,不乏多过他们三倍四倍。
他谨慎的指挥着士兵试探性的进攻,然后敏锐的抓住了对方指挥官的一个失误。
他命令手下的骑兵发起冲锋,帝国军的左翼顷刻间被他们洞穿,那时候他已经感到胜利在望,但是却有一位穿着黑色重铠的剑士站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宛如黑色狂风的剑术,对方扬起巨大的重剑直直的穿入了他的骑兵之中,一时间,宛如扬起了一场血雨。
他看到他的骑兵几乎没有一丝反抗就被重剑搅碎,他咬了咬牙,纵马向对方冲了过去,但在勉强与对方纠缠了数十招之后,他也终究不敌,被打落下马。
最终是他的亲兵拼死把他拉上马,带他冲出重围,但那一战整个前锋军三千余人,十不存一。
那也是帝国皇帝萨法鲁特,那个被称为帝国史上最强剑圣的男人,来到前线的第一战。
形势一瞬间急转直下。
那个披着黑色重铠的男人竟然生生的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要塞之外的法兰纳尔军队一触即溃,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告急的消息传入王都,王国剑圣法纳德星夜赶往前线。
接着就是所有人都熟知的传奇之始。
但对于霍德来说,战败让他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梦魇,即便军部并没有对他有任何的苛责,但他仍然无法从中走出来。
战后,法纳德在王国中的名望达到顶点,就任法兰纳尔元帅,而他心灰意冷,调任伊尔兰德,在那里一呆就是二十年。
着二十年中,霍德默默无闻的从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成为了一位六旬的老人,他原本以为自己将一直这样下去,直到被埋葬。
但战争再次开始。
他默默的把自己训练的士兵送往前线,偶尔也会去想,那位应该已经同样老去的王国之剑现在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再次创造新的传奇。
但天定要塞陷落,法纳德战死的消息却在前些日子传来,得知这个消息后,他驻足在伊尔兰德的城墙上,向西看了许久。
他的视线好像穿过了风雪,来到了那片他也曾战斗过的崇山峻岭之间。
那个时候他就有了预感。
所有的传奇都有退场的那一天。
他来到了苏希斯。
他的传奇已经在二十年前被埋葬了。
他不奢求自己能够取得胜利,来洗刷过去。
他只希望能让还爱这个王国的人少死上一些。
霍德收回自己望向远方的目光,他听见了城墙之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霍德将军,是帝国人,他们来了。”有士兵从城墙的阶梯跑上来,大声的喊道。
“我知道了。”霍德轻声说。
他沉默的摘下了背在后背的长枪。
他此刻已经全身着甲。
“让他们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