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束缚的人
天气阴沉的厉害。
帝都郊外的圣·米兰达尔墓园在今天迎来了相当多的客人。
停靠在墓园之外的华丽马车多得阻碍了道路，墓地前的小型广场上挤满了身穿黑色礼服的贵族，时间还没有到，人群中悄然弥漫着窃窃私语。
内务大臣，里德尔·桑托斯的葬礼将在这里举行。
一辆略显朴素的马车停在了墓园之前，洛兰特从马车上迈了下来，他的到来很快的引起了贵族们的注意，一时间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
洛兰特感受到自己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向他投来的目光中有惊讶，有怀疑，带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洛兰特在心中叹了口气，作为传统贵族的领袖，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承受非议的准备，但他仍然感到了宛若有型的压力在向自己袭来，他感到自己仿佛正在接受某种道德的审判。
他低下头，寻找了一个角落，静静的站在了那里。
昨夜他看着锡兰侯爵的背影，他几乎愤怒的无法自制，想要一拳挥向对方的头颅。
但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事情在几句话之间已经被圆满的解决了，传统贵族并没有付出任何难以承受的损失，锡兰侯爵说的没错，财务与法务本身就已经成为了新贵族的势力范围，让出来简直算不上损失。
只是代价是一个年轻人要蒙冤死在沉重的绞刑架上。
他无法因为一个年轻人的生死而愤怒的让传统贵族整个掀起动荡，就跟他无法因为西郊那些失去土地农民的哭嚎而愤怒的让所有传统贵族吐出侵占的土地一样。
他是领袖，那么利益就是善与恶，对与错。
洛兰特忽然开始痛恨起自己的身份来。
他疲惫的挥了挥手，仍跌坐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克劳侯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出了会客室，而托德则是勉强向他鞠了一躬，才有些恍惚的向外走去。
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背影，洛兰特忽然痛心起来。
托德是即将丧子之痛，而他则痛心于那样一位年轻有为的青年就要这样因为暗中的妥协而被牺牲。
在沉思了一夜之后，早上洛兰特纵马来到皇宫，他想要面见陛下凭借自己的功勋换下拉欧尼斯的性命，但是却被告知陛下抱恙，无法接见任何人，他只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参加葬礼，他希望能同对方的家通谈一谈，让他们相信拉欧尼斯的无辜，之后，无论是钱财还是什么，他愿意用一切代价去换取对方家属的私下谅解，这是最后能救下那个年轻人生命的办法了。
墓园中的钟声响了起来，它把洛兰特拉回到了现实之中，洛兰特抬起头来，他感到投向他的目光与窃窃私语已经消失，他看见所有人都看向了墓园的入口，他于是也把头转了过去，他看到一排的侍卫正抬着一具纯黑的棺木向广场走来。
但令洛兰特意外的是，走在最前的确实财务大臣卡德雷，他此刻毫无平日里做作谄媚的神情，脸上布满了悲伤，而除了他和那些侍卫之外棺木旁再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洛兰特忽然听到轻微的抽泣声，他转过头，这才看见有俩位少女不知何时，轻轻的站在了他身边。
·安薇娜沉默的牵着塞琳的手，来的人群的边缘，而塞琳则仿佛毫无知觉一般的任凭她牵着，完全没有了一丝原来的生气。
昨夜，塞琳从昏迷中醒来，哭喊着见到父亲的尸体后，就是一直是这个样子，而里德尔的后事则完全是由赶来的安薇娜的父亲卡德雷侯爵操办的，而今天的葬礼本应是由亲人亲自参加仪式，但是安薇娜不忍心这个样子的塞琳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于是在简单的跟父亲商量了一下之后，她领着塞琳寻找了一个角落，悄悄的站在了那里。
黑色的棺木被缓缓的抬着进入了广场，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某种沉重的氛围，安薇娜被气氛所感染，她看着身边毫无知觉般的塞琳，忽然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悲伤，捂住嘴轻轻的抽泣起来。
接着她听见自己父亲的声音洪亮的响起，她抬起头来看到棺木已经被抬到了广场的最前端，而有关死者生平的演讲正在由自己父亲本人亲自进行，她忽然感觉到身边的塞琳摇晃了一下，俩行泪水从眼中落了下来。
“父……亲……父亲……父亲……”塞琳忽然开始喃喃自语，而声音越来越大，安薇娜吓了一跳，她很快的反应过来，拉着塞琳向远离人群的方向走去，但还没有走出多远，她险些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安薇娜抬起头来，她惊讶的看到，乔尔正站在她面前。
“怎么了，我的小薇娜，眼睛哭红了，可就不漂亮了。”安薇娜听到乔尔还是平日里略带玩笑的语气，但是她却本能的感觉出不同来，乔尔此刻的声音让她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与安心。
“父亲，你为什么要扔下我……”塞琳突如其来发出的哭声却把安薇娜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安薇娜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她察觉到已经有人向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有些着急，但是她却看见她面前的乔尔俯下了身子，轻轻的抱住了哭泣中的塞琳。
“不要哭了，我亲爱的公主，如果愿意的话，我会陪着你。”在安薇娜惊讶的目光中，乔尔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塞琳的额头，轻声的说。
一瞬间安薇娜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看到乔尔怀抱着塞琳身上似乎泛着微蒙的光。
她忽然感觉这个画面有些熟悉，她一下子想了起来，这是她在昨日的预言中看到的那个场景。
塞琳在乔尔怀抱中慢慢的停止了哭泣，她平静了下来，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乔尔先生，您这是？”安薇娜看见乔尔抱起了塞琳，她有些惊讶，“您应该不认识塞琳才对。”
“确实，我之前并不知道她就是里德尔的女儿，我与在她父亲在生前曾做出过一个约定。”乔尔轻声的说，“我会照顾他的女儿，直到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