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剑之年的尾音·二
第30章剑之年的尾音·二
吃过午饭，老汉克就开始匆忙的准备起来，他要去村子中间为晚上的祭典帮忙。
“别看我老了一点，但也能干不少事的，还有露丝你就别过去了，在家照顾里昂，等天黑了再来。”老人这样吩咐道，然后拎起绳子与斧子就出了门。
木屋中再次只剩下里昂与女孩俩个人，一下子骤然安静起来。
里昂靠坐在床上，他听见里屋传来哗哗的水声，女孩应该是在木桶洗碗，但里昂等了许久，水声还是在时断时续的响起，作为洗碗来说，女孩花费的时间实在是有些长了。
但即使女孩把洗碗拖得再长也还是会有结束的时候，最终里昂还是看见女孩低着头从里屋走了出来。
女孩先是慢吞吞的向壁炉中填了几块木柴，让火更旺了些，然后就坐到了木桌旁的椅子上，侧着头，视线避开里昂，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了那里，里昂把视线投向女孩，感到有些摸不透此刻女孩的心思。
借着壁炉明亮的火光，里昂看到女孩长长的睫毛在轻轻眨动，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端详女孩的样貌，女孩略显消瘦的侧脸线条柔和，皮肤并不显得特别白皙，略微有些粗糙，黑色的头发大约是刚刚为了做家务的关系，简单的挽在脑后，坦白来说女孩的样貌在苏希斯的乡下可能算是出众，但不要说跟法蒂娅相比，跟法兰纳尔的许多普通的贵族少女相比女孩都要落于下风，但里昂却从她身上感觉到某种不同，他想了想，然后明白过来，大概是他在女孩身上找到了他所慕羡生活的影子。
“我听你爷爷说了那个女神的故事，没想到洛尔斯卡还有这样一层含义。”沉默的气氛让里昂感到有些尴尬，于是他主动的寻找了一个话题。
“嗯。”木桌边的女孩轻轻的嗯了一声。
“既然迎接新年的祭典会跟祭祀女神合在一起，那么一定会很热闹吧？”
“倒也没有太热闹，毕竟村子就那么几户人家，不过，”这一次里昂似乎选对了话题，女孩犹豫了一样有些羞涩的开了口，“着确实是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说到这里，她微微露出了缅怀的神情，嘴角轻轻扬起，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往事。
“德诺婶婶烤的面饼是村子里最好吃的，”女孩似乎是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再次轻轻的开口了，“每年的今天她都会烤出全村的份，给所有人分享，着代表传说中荒芜化作丰收，而蓝蒂婶婶会用碎布缝出花环来，代表冬日变为春天，而前些年，还会有扮成女神大人与那位年轻人的表演，只是现在看不到了……”
“为什么呢？”里昂听出女孩的声音变得有些消沉，疑惑的问了出来。
“……原来这件事一直是我的父母来做的，自从他们去世之后，村子里已经没有年龄合适的人选了，就是最年轻的多罗叔叔今年也已经四十五岁了……”木桌旁边，女孩在说这句话时轻轻把头低了下去。
“对不起……”里昂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他从老人那里知道女孩的身世之后就特别的在注意不去触及着片敏感的区域，但不想还是不小心踏了进去。
“没事，我已经不为父母的事情伤心了，”女孩却有些怅然的摇了摇头，“他们只是安然的回归了女神的怀抱，我伤感的是村子的事。”
“多罗大叔的儿子五年前离开了这里，他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里的年轻男人，蓝蒂婶婶的女儿，蓝朵姐姐前年只能嫁到别的村子去，爷爷今年也想把我嫁走，我最近常常在想，会不会这就是我在村子里过的最后一次祭典呢。”
“可我不想离开爷爷，更不想离开这个村子，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感受到父亲母亲还在我身边。”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变得微不可闻。
里昂静静地聆听着女孩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并非一个不懂得如何安慰的人，但这一次他却觉得想说的话被噎在了喉咙中，无法成句。
“真的想再看一次曾经的祭典……”在这个时候，女孩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却仿佛下意识的吐露出了一句心声。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里昂。
“我可以么？”他一下子反应过来，飞快的问道。
“什么……？”女孩有些迷惑的抬起头来。
“我可以扮演那位故事里的年轻人么，应该不会有太难做的事情吧？”里昂对女孩露出一个笑容来。
“只是俩个人对念一首长诗……”女孩听到里昂的话，迟疑了一下“不过您的伤。”
“没关系，伤口已经近乎愈合，我现在只是有点虚弱，”里昂摇了摇头，他扶着床头，努力的站了起来，“而且这都是因为有你，否则我可能早就死在了那片树林中。”
“所以，如果我真的能做点什么，请一定不要拒绝。”里昂把带着真诚的目光投向面前犹豫不决的少女。
一段静默。
里昂看到女孩的脸有些红了起来。
“好……谢谢您……”良久，少女轻轻的声音终于想起，宛如珠落玉盘。
老汉克拽了拽手边的绳子，感觉确实已经足够结实，于是拿起斧子，斩断了剩下的绳子。
“多罗，马克，看看那边结不结实。”老人冲前方喊到。
“没问题，汉克大叔。”从前面传来确认的应答。
老人放下心，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简易的木制台子终于搭好了，祭典的准备终于到达了尾声。
露丝和那个年轻人怎么这么慢，老人有些疑惑的望了望自己木屋的方向，自己的孙女不会以为台子要搭很久吧？
老人想到这里自豪的抬起头来，他看着木台，自己搭这玩意已经有几十年了，虽然这几年得要人帮忙了，但速度却还不慢。
不过，真的有些怀念儿子儿媳健在的时候，这几年祭典少了他们的演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老人遗憾的摇了摇头，他从腰间掏出旱烟袋来，蹲在原地开始享受起来。
很快的，一杆旱烟已经被老人抽完了，此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下来了，老人看到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已经到了，蓝蒂，和德诺两个女人正忙着把面饼摆上木台右边，巨大篝火堆旁的餐桌上，而希德俩口则正抬着烤成半熟的羔羊走过来，着等一等会在点燃篝火后现场烹饪，老人嗅了嗅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烤肉的香气。
但是老人却还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孙女与那个年轻人。
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系上烟袋，正打算亲自回木屋看看，却看到正在人群最外侧与多罗谈天的马克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喊。
老人疑惑的站了起来，他的视线穿越过多罗和马克，借着白日最后的余光，他看清了究竟是什么让马克这样的吃惊，而同时，老人的手颤抖了一下，烟袋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身披白色羽衣的少女正轻轻走来。
那是传说中女神的装束，老人呆立在原地，他刚刚差一点以为是他的儿媳复生重新回到了世间。
少女不知从何处弄了点简单的胭脂，这让她看起来年长了许多，而在她身后，里昂身穿着一身仿制于贵族礼服的衣服跟在少女身后，他感到所有人的目光在短暂停留在少女身上后就聚集向了自己，这让他有些微微的不习惯，但他还是在心里默念着少女教会自己的长诗，跟着少女向木台走去。
很快的，少女站在了木台之上。
“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女孩，您何故这样坚持。”女孩没有回头，背对着里昂，轻声说道。
“在您美丽的心灵前，一切普通都将成为不凡。”里昂单膝的在少女身后跪了下来，平静的回答。
“您为了来见我，放弃了您的一切，着值得么？”
“我的一切从见到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只有您在。”
“但您注定会失望，我的心里却包含着所有的生灵。”
“只要我也在那之中，我就是幸福的。”
“如果我说，我有漫长的生命，无法与你终老。”
“那么我愿意独自面对死亡的黑暗。”
“如果我说，我有无尽的力量，并非凡人。”
“那么我会保护你，让你的力量无从施展，如同一个凡人。”
“真的……么？”少女回过头来，带着泪痕。
“我愿意发誓。”
女孩转过身来，轻轻的向里昂伸出一只手来。
里昂借着少女的手，登上了木台。
“那么，我答应你。”女孩的脸有些红，她靠到里昂身前，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里昂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他们之前排练时并没有这个过程。
他不露痕迹的捏了捏女孩的手，但女孩却只是羞红了脸，不为所动。
里昂局促的把视线投向木台之下，他看见木台之下老汉克似乎有些百感交集，而其他人则带着祝福看向他们。
里昂只得把头转向面前的少女，女孩闭着眼睛，红润的嘴唇却仿佛是一个诱惑的漩涡一样吸引着里昂。
里昂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他的心里极度的矛盾，但终究理智站了下风，他俯下了身子，向着少女鲜艳的唇吻了下去。
但他的嘴唇并没有触碰到少女的柔软。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有嘈杂的脚步声从村子的边缘传来。
里昂下意识抱着女孩抬起头，他看到在村子的边缘，有一队穿着军服，打着火把的人冲了进来。
帝国人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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