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为老不尊
五六辆车，一辆跟着一辆开了进来。为首的车一停，傅将军从车后门出来，一下车就弯腰把车门打的更开，一个五十多岁，微笑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眼里。
老者面上无须，脸型精瘦，眼神却有光，后背头，两鬓夹着一些白发，穿一身马褂长衫，气质儒雅。
和这人一对比，不知道旁边五大三粗还硬套一身长袍的傅将军会不会觉得内心伤害值一万点……
这应该是顾大帅。
一个青年紧跟着从下一辆车上出来，二十多岁，皮肤白皙，板寸头，脸型修长，下巴饱满，轮廓很好看。一身风衣，衬得他身材越发挺拔，比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傅斯文可有料多了。
没看见，这人一下车，傅晚晴的眼睛都亮了亮。
此人是顾子臻无疑了。
后面车里陆续下来一群人，都是穿着制服的士兵，所有人手里提着包装精美的盒子
看到这里，傅晚初有些汗颜，当时她可是什么都没带。
但这也不能怪她，当时接她的只有卢副官外加一个士兵，行李本来就多，她可不想给人造成太多负担。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懒……
二姨太领着众人给顾大帅行了礼，问了一声大帅好。
“好，好，好。”顾大帅笑眯眯点点头。
“大帅，子臻里面请。”
随后，顾大帅和顾子臻就被傅将军请进了会客厅。跟在后面的是傅家众家眷和提着满满当当礼物的士兵。
“大帅真是客气了，您能来已实属万幸，哪里还需要带这些礼物，真是折煞属下了!”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何况，迟早要成为一家人的。”顾大帅说完，傅将军会意，哈哈大笑起来。傅家众人揶揄的看着傅晚晴和顾子臻。
顾子臻也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往傅晚晴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两人视线相撞，顾子臻尴尬的咳了一声，傅晚晴的脸也热的不行。惹得众人更是笑个不停。
“子臻，去，把你准备好的礼物大家。”
士兵们早就退了出去，礼物却被整齐的放在桌子上。包装很是精美，每个人都有。就连刚来的傅晚初，也有份。
顾子臻把礼物分给大家，傅家人结果后一一道谢，顾子臻礼貌回应，也不多言。到了傅晚晴的时候，顾子臻却笑着说到：“上次你写信告诉我，你想要的苏格兰女士风衣，给！”
顾子臻话一出，傅晚晴没有应答，快速的接过礼物，脸却红的快冒烟了。
顾子臻发完礼物，傅晚初都还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粉红的气氛。直到顾大帅的话传来。
“你就是晚初吧？”
“是的，顾伯父。”晚初应到，上前福了一礼。
顾大帅把她上下看了一遍，又接着问她一大堆问题，比如在上海住的习不习惯呀，喜欢吃些什么呀，读过什么书之类的，那亲切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大帅是她亲爹呢。
最后，顾大帅对傅将军说到：“赶的早不如赶的巧，这次能碰到晚初也是缘分。你的女儿个个出色，晚初更是乖巧的很！”
顾大帅这一通下来，傅晚初感觉气氛都要凝固了。傅将军的眉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接着哈哈大笑：“这话可是说对了，晚初的确乖巧的很。”
之后，傅将军和顾大帅聊了一些路途上的情况。期间，傅将军把傅晚初叫到顾大帅跟前，给添茶倒水，那殷勤的态度，活像一个推销妓女的老鸨子。
傅晚晴淡定的做着丫头的工作，心里却跟吃了屎一样。别看这顾大帅一副文化人的做派，那史上可是出了名的好色鬼呀。
她都懒得去看这群人的脸色了。傅晚晴已经摆出了一副看小妈的表情。顾子臻面上很正常，就当傅晚初眼瞎，没看出来他额上跳个不停的青筋。
傅大才，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顾士钧，你这个老畜牲！
感觉气氛不对，顾大帅后知后觉的看了看众人，脸色僵了僵，草草说了几句话后，就和傅将军去了书房。
留下了一地鸡毛的众人和傅晚初。
书房里
书房门一关，顾大帅就给了傅将军一脚：“你这老货，一天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
傅将军装模作样的揉着腰，眨了眨自己的小眼睛，表示不解。
“少给老子装!我顾士钧是好女色可，刚刚那是谁？晚初那是我侄女！我再怎么好色，也不会丧心病狂的对自己的侄女下手，你把我顾士钧当什么人了！”
傅将军嘿嘿一笑：“我从一个壮丁，一路上做到将军，全是靠大帅提拔。大帅对我乃是再造之恩，我傅大才是个粗人，不会说文话。单就一句，别说是我闺女，就是我亲娘，您要想睡，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滚！别说什么提拔不提拔的。你救过我的命，咱俩是过命的兄弟，自然是应该互相扶持才是！我的意思是晚初和子臻年纪也很相仿，我是看好这一对。”
这话一出，刚刚慷慨激昂表忠心的傅将军脸色变了一变。而后叹了一句：“原来如此!”
遂又接着说到：“不怕说句厚脸皮的话，我原一直把晚晴当成顾府内定的媳妇。没想到，大帅更中意的却是晚初那丫头！”
顾大帅闻言一叹：“晚晴那丫头我很喜欢，性格率真可爱。可是我家那小畜生不争气！”说到这里，顾大帅一脸恨铁不成钢：“也不瞒你说，那小王八蛋，女色方面随了我了。不怕你笑话，那小子十六岁就开荤了，如今二十来，风流债却多的我都不想管了。晚晴呢，读的是西学，是个现代女性，西洋人是奉行一夫一妻制的，晚晴性子又刚烈，哪里容得下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既然要嫁到大帅府，就是您府里的人，她自然要受的这些，何况男人喜好美色本就无伤大雅。这个我来与她说，您大可放心！”
“何必如此。若是造成怨偶，那我们罪孽可就大了。而且我看晚初就很好，模样不差，性格也平顺，若能娶回家，也有利于家宅安和。”
“唉，是我没有教导好晚晴。早知如此，让她上什么劳什子西学！”傅将军一脸惭愧。
“大才不必如此。是我那小畜生太不着调了，我这做父亲的也不得不如此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晚初吃亏。不管子臻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正妻只有晚初一个，将来继承顾府家业的也只会是晚初的儿子！”
“这……”
“大才，不是我自夸，子臻除了女色方面混了点外，才干可是没的说。再不济，”顾大帅顿了顿：“还不比那马匪家的病秧子强!”
此话一出，傅将军瞳孔紧缩了一下，眼神闪了闪，面上连连称是：“那是自然，那短命鬼怎么能和子臻比。既然大帅看中了晚初，那您就定个日子吧。”
“不急，不急。”顾大帅轻笑：“先不用说破，让两个孩子处处，培养培养感情，也让晚晴有时间缓一缓。唉，这事是我们顾家对不住晚晴，我顾某像你保障，一定给晚晴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定不会比我家那小畜生差!”
“哪里哪里，一切听从大帅的意思。”
会客厅里，大家正在聊天，今天的主角本来是顾子臻和傅晚晴，不过除了刚刚那么一档子事，明显看出来顾子臻的谈性不高，别人说什么只是微笑的应对，也不接话。
一脸怨念的傅晚晴：废尽心思打扮成这样，那人一句好看都没夸！
傅晚初面上听着众人交谈，心里却盘算着怎么个搞法。要不假死，带着李氏投入帝的怀抱？还是让顾大帅先去死一死？已经有n中方案从她脑子里划过。
看到傅将军和顾大帅再次回到会客室，众人站了起来。
傅将军说到：“最近，大帅的会和子臻再呆几天。大帅和子臻旅途劳累，我送他们回顾公馆去休息，稍后你们都散了吧。”
一听说顾子臻要多停留些日子，傅晚初感觉傅晚晴的眼都亮了几分。
恋爱中的姑娘……
顾大帅接着说到：“我还要和各界人士商谈，以后有时间会再来拜访大家。子臻呢，”顾大帅看了看晚初说到：“晚初刚刚来，别看子臻和我住在武定，对上海却熟的很，就让子臻陪着晚初逛逛吧。”
此话一出，除了傅将军，剩下众人脸色都变了。
顾子臻此时才开始正式打量起了傅晚初。傅晚晴却有些怒气，脱口就回呛：“为什么大姐要子臻陪？”
话一落，就被傅将军凌厉的扫了一眼，脸一下就吓得发白，不敢再发作。不过马上，又憋出了一句，顺便瞪了傅晚初：“我也要一起去逛!”
傅晚初：你怒视我顶个毛用！本来人家已经以为接到的是雪姨的剧本，哪知道是恶毒大姨子版抢妹夫。反正不管怎样都是恶毒女配了！你以为我稀的当！
要有必要，她是不介意让顾子臻去死一死的。
不过话说回来，傅晚初知道，历史上这位顾子臻的老婆可不是她们，那位主也是有名的彪啊。一个人彪不可怕，关键人爸是李刚呀!人一官二代，那一上火，是谁都敢揍！不仅自己上，手下也是一起招呼!
“不行，你忘了你明天还有英文课呢。”二姨太看将军脸色不好了，立马对傅晚晴说到。
“什么英文课!”傅晚晴这下彻底的被刺激的抽了，大叫道：“我才不想去上什么英文课。我要是像大姐姐一样从小长在乡下就好了！什么英语，法语，礼仪，舞蹈根本就不用上!”
傅晚初：你大爷!我是乡下人我挖你祖坟了？变着发的埋汰我。你爹不让你和顾子臻好，怨我喽!
随即，傅晚初眼圈一红。对，请叫她戏精!她现在傅将军心里地位和以前可不一样。
傅晚晴，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果然，傅将军怒斥：“胡闹什么!把她给我拉下去!”
顾子臻看傅晚晴气的掉眼泪，想要上去劝慰，被顾大帅一眼扫了过来，最终悻悻的住了手。
最终，傅晚晴被二姨太拉走了，傅将军也带着顾大帅和顾子臻离开。
离开前，顾大帅还安慰傅晚初一会，还让顾子臻这几天带着她逛一逛，散散心。
傅晚初：并不想!
顾公馆
“父亲今日真是出乎意料。”顾子臻翘着腿，慵懒的躺在沙发上，哪里还有今天在傅家的斯文劲。
“坐好，没个正形!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我有意让你和傅晚初结婚。”
“父亲连夜把我从军校提溜回来原来是因为这事？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不过您也知道，我这人惯是混的，对傅晚初这种死板规矩的女人真提不起劲呀。”顾子臻哀嚎。
“糊涂，这不是你娶不娶的问题。你还看不出来如今的形式吗？桂系冯章烈如今倒是进了京，当了个劳什子大总统。可是和奉系张万霖打了一仗，就被打成了光杆司令。我们一向和冯章烈同气连枝，这次对奉作战我们也投了不少兵力，却元气大伤。如今表面上我还是大元帅，内里各处早就是军心大动。咱们南边领地临近两广，那里革命党闹得最凶，如今江西兵力空虚，眼见革命党越演越烈却无能为力。安徽原本就是我们从皖系手里夺过来的，如今皖系余孽已有卷土从来的趋势。赣区兴起，善于煽动愚民，让人不上其扰，可恶至极！河南的柳万贵呢，此时早就和山西的闫六鬼子勾勾搭搭，我看迟早是要被闫六鬼子整编过去。江浙倒是富饶，也是我们的大本营，奈何地小兵弱。”
说到此处，顾大帅一脸悲痛：“现如今内忧外患，哪有由得我们选！”
顾子臻终于作正了身形沉默了很久，问道：“那和娶傅晚初有什么关系”
“据我得到消息，傅大才暗地里和张万霖联系上了。这次傅晚初，就是要做为两家的联姻的筹码。”
“傅大才他怎么敢？他能从一个壮丁到将军，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若是和张万霖结亲，那不明摆着叛出父亲吗？狼心狗肺的东西！”
“倘若以前，借他个胆他都不敢。但我今时不同往日了，上海虽然繁华，更是地小兵弱。各国关系盘根错节，傅大才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自然要重新找个靠山，也难怪他蠢蠢欲动。”
“可是，傅大才三个女儿呢，年纪都相差不大，没有了傅晚初，还有其她两个。父亲，我为什么不能娶晚晴，然后把傅晚初和傅晚韵……”顾子臻做了一个划拉脖子的动作“破坏了他们的联姻，或者直接把傅大才做掉不更好？”
“糊涂！你以为傅大才在上海这么多年是白经营的吗？容你有机会动手？奉系那些人也不是吃白饭的，一但失败，傅大才就彻底反了！且退一万步，你得手了，上海可是个香饽饽，死了一个傅大才，不知道有多少势力等着接手，到时候哪有你我插手的余地。你说，傅大才死了与你有什么好处？现在的傅大才，只可拉拢，不可为敌。”
“孩儿受教了。”一番话说下来，顾子臻冷汗淋漓，不断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看到顾子臻如此，顾大帅知道毕竟还年轻，也不忍太过苛责，再次开口
“明天以后，你和傅晚初一起多出现在一些人多的场合，我派人放出风，说傅晚初是顾家认定的儿媳妇。傅晚晴对你一往情深，且心思单纯。这些日子你稍用些手段，最好让她的心思完全绑在你身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如今再怎么开放，我想张万霖那老头也不会要个如此开放的媳妇吧！待此事一过，我便做主给她寻一门门第才干都不如你的人家，到时候，此女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至于傅晚韵，我们就不用担心了。李牧云的独子可对那丫头稀罕得紧！李牧云是谁？是傅大才的钱袋子，失去了李牧云简直要了傅大才半条命。所以，那丫头嫁到李家是铁板钉钉的事，不用我们费心。还有一点，切记，绝对不能占了傅晚晴的身子，不然你非娶她不可了。”说到这里，顾大帅锐利的盯着顾子臻：“你不会因为一时的儿女情长，坏了我们的大事吧？”
“父亲放心，儿子知道轻重。儿子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不直接把我和傅晚初的婚事定下来，却是放出口风？”
“唉，老冯眼看是不行了，且在等等吧。”
傅府二姨太房内
“二小姐好些了吗？”王妈问道
二姨疲惫的揉揉额头：“晚晴那脾气你还不知道，被我连哄带吓的，才算按住没有闹，哭了一会，睡着了。”
“将军和顾大帅这是什意思”
“这还不明显吗，顾大帅相中了大丫头做儿媳妇。”二姨太冷笑。
一听这话，王妈忍不住抱怨：“早年间，顾大帅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咱们二小姐要嫁入顾府的，将军也乐见其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谁不是在二小姐跟前把顾少爷夸的和朵花似的，惹得小姐一颗心全在顾少爷身上，现在倒好，说换人就换人，这也太欺负人了！”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其实妈妈，说实话，换了人，我心里还有些高兴呢。顾子臻的风流债从武定能排到上海！以前以为晚晴那丫头肯定是要嫁进顾家的，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就是瞒着她，怕那丫头伤心，如今……唉！”二姨太想到了什么，又忧愁起来：“顾子臻虽然风流，但知根知底。若是不嫁顾子臻，不知道又要被将军嫁给哪个有权有势的，那丫头的脾气……”
“要不进去求求将军吧？二小姐是将军的女儿，将军会不会为她考虑一二？”
“女儿？”二姨太又冷冷一笑：“刚刚你也看见了，要是刚刚顾大帅看上大丫头不是作媳妇，是做小，将军也会二话不说送过去！将军心里有多狠，你不知道？陶公馆那个，当年就是将军心尖尖的肉，老三就是做那位的替身给抬进来的。惦记了七八年，好不容易，那位丈夫死了，将军得尝所愿了，现在呢，那位成了有名交际花，让将军送上了多少有权有势的床。陶公馆，早就成了有钱有势人的暗娼馆了！”
这话让王妈脸色一白。二姨太眼神却坚定起来：“无论如何，我们得重新为晚晴谋划谋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