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暗涌
今日于少司命而言，是吉日。
因为，这也许会是他实现飞黄腾达的重要起点。
回想自己的为仙历程，他这个少司命之职一直不愠不火，没有多少俸禄，没有多少功名。顶上还有个仅仅比自己多一百年修行的大司命。
大的总是盖过“小”的风头。
但是，今日，天地间的头号尊神竟然召见了自己，还秘密委派了一份差事给自己。
连大司命都不知道的秘密差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且比起上刀山，下火海，这差事真是小菜一碟——去查一个人。
他腾空飞落，空降到信游墟，手里拿着一冰简，双眼充满自信与希望。
我定不辜负东华帝君的寄望。
签约后的陆菁菁也不想“辜负”他的“寄望”。
她拎着大包小包，和拎着两小袋东西的小老头在路上徐行。
春日虽然温煦，但是长时间的日照再加回春而来的湿气，整条马路都是一个不可名状的蒸笼，把行人蒸腾得不要不要。
小老头终于忍不住，问：“丫头，为什么要买那么多？”
菁菁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因为我们要帮某人储粮啊。”
“那某人是谁？”
菁菁瞥了小老头一眼。
她这样故意带小老头过去，到底是好是坏呢？
她脑海不断回放雅婷和范轩跟她说的话，话语的核心就只有一个：
小老头是他的儿子，不能不认。
可，要怎么认？
过了六年，才突然跳出来跟他说：你喜当爹了？你曾经有过一个相爱相守的女人？
菁菁自问没有他那么厚脸皮，还记得当初自己失忆后，他还真忽然蹦出来说是自己的未婚夫呢。
现在，能够想到的就是让他们父子不断相见，增进感情。
但是，然后呢？好像没想出个然后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间。
与传说中的玥女一样的魔性，她已经可以控制自如。这还真的是归功于洱陀王。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本关于上古封魔术的典籍，毕业后就提议她跟随他在洱陀宫修习。
根据他的说法，她额间本有的封印早已经开始解封，但说不定魔性也被封存在此。是以，她在封印的光球外加封了一条条封魔铁链，以防万一。
这……又可以维持多久？
心头千万绪，心思难复平。
忽然，听到旁边的小老头有些窸窣的声音。
“太重吗？我来……”
一看过去就是那个千万绪的症结，偏生他还不晓得，一脸木然，拎起小老头手上的两小袋。
菁菁眉头一挑。
他是对小老头的印象不错，还是本身他的孩子缘作祟？
心绪倏尔一松。
“大叔，谢谢你。”
穆少阳表情如常地看了小老头一眼。
自菁菁签约后，他就回了家，思索问题不得，干脆出来散步。方才，从后就看到这对母子拿着一大堆食物和生活用品往自己家去。
观察了一会儿，见到母亲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就走上前。一边拿起小老头的东西，一边看见她摸着自己的额头。
现在，见到自己的她眼里又是一股暗涌流过，最终平静淡漠地看着自己。
“穆总，谢谢。”菁菁抬了抬挨着他身边的手，示意一下手上的四五袋，“如果可以的话，您也能帮我拿一下这些吗？”
“一个面瘫、毒舌、小气、古板的人不会帮。”
穆少阳快速瞥了一眼，径直往前走了。
留下菁菁愣在原处，口张得大大的。
真的特小气。
菁菁先是对他的背伸了伸舌头，又终是笑了笑。
小老头拉了拉她的袋子，道：“大叔怎么不肯帮你？他有点坏。我来帮你再拿些。”
还是小老头疼我。
菁菁摇摇头，蹲下来小声道：“小老头，他是有点坏，但他的好都在这里了。”菁菁指了指心口，“你能不能把它挖掘出来呢？说实话，叔叔他一个人活了好多年，难免感到孤独，就会忍不住对人使坏。”
小老头一脸似懂非懂地犹豫点头。
菁菁倒是不在意他懂不懂，他们应该会父子连心。
她有这样的自信。
走在远处前头的父亲眉梢不禁一挑。
回到穆少阳的家，小老头兴奋地叫出来：“哇，大叔你家好大啊！”
虽然住在信游墟的时候，他们住的比凡世的大多了，但是比起菁菁的单人小公寓，穆少阳的复式别墅真的可谓之大。
菁菁没有任何喟叹，倒有种回到原点的感觉。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那简约的风格，一张平凡的透明茶几，自己曾睡过好几个夜晚的白色长沙发，灰紫色的窗帘，落地窗外的普通院子，旋转开放式的楼梯。
一时之间，苦涩的酸水在她的心里翻滚着，及目过去都是自己还在他面前可以恣意矫情的记忆。
继而，徒生出百般滋味，眼神从呆到痴，到苦再到甜。
穆少阳默不出声瞧了她一眼，感觉她像似重回某个自己住了良久的地方。
这样的失神仅仅数秒，她振作了一下心神，把东西拿到厨房放好。
穆少阳诧异，她连问都不问，径直走入他家的不同房间。对他家的房间布局熟悉得好像自己家一样。
“你来过我家吗？”
菁菁立马僵住。
太粗心大意……
她忙地一脸堆笑，道：“小司带我来过。”
他冷冷的双眼盯着她有好几秒才转开，转身上楼入书房。
临走一句：“晚饭时，叫我。”
菁菁登时松了口气，没有他在一楼，她就更轻松点进行打扫和准备晚饭。
她吩咐小老头规规矩矩地坐着看书。可是，后者不太安分地一直问她很多问题，后来更对穆少阳产生了兴趣：
“丫头，大叔是什么人？”
菁菁怔了怔，在厨房里答道：“雇主，房子的主人。”
“像若兰叔叔那样，也是个神仙？”
“嗯。”
“厉害吗？”
“很厉害。”
“跟爹比起来更厉害吗？”
“不是一样吗？”
菁菁兀自在做着饭，并未知道楼上的那位已经徐徐地下来，依着厨房的门，盯着她做饭的背影。
“什么一样？”
这次，菁菁可机灵了。早已察觉到背后的冷气。
“一样厉害。”转身冲他笑了笑，“您到饭桌等一下，马上好。”
他又再次看到她眼里的那股暗涌。
她，与我定是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