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上一下
菁菁怀着忐忑的心情，开了自己家门。她独自组了一个一房一厅的公寓。这是生平第一次有男人进自己家，难免有点紧张。
她叫他在厅子等她，自己就进了卧房，收拾些衣物。但收着收着，她开始觉得不妥。整件事都不妥。虽说她跟他有婚约，但又不是真心相爱的，突然同居不奇怪吗？不奇怪，他是教自己学法术，是导师。有必要搬过去学吗？有，毕竟他家连通天界。同居会不会很尴尬？不会，各自关上房门就好了。
自己不停抛出问题，又自己把它们一一回答了，才方感安心。
另一边，穆少阳环视着公寓。这公寓很小，感觉局促，但是布局却很别致。厨房浴室都在门左边，右边开始就是小厅，再过去就是睡房。一进门，先要脱鞋，因为从厅廊开始就是榻榻米。电视机放在厅子的中间，对着是一套无脚小沙发，上面几个小枕，地面铺着硕大的地毯。厅子左侧有个窗户，窗户前放着一张书桌。全以白色为主，非常整洁淡雅。
他拿起桌上的全家福看着，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很美满的家庭。他盯着，倏尔有点疑惑，随后又放下。抬头再一看，墙上挂着两三幅小拼图。原来她喜欢拼图。又瞧了瞧窗台上的三两盘小植物，拿在手上观赏一下，打理得不错。
安心不过几分钟，菁菁觉得还是不对，掏出手机发信息给雅婷：“你说如果两个有婚约在身的人同居，会不会很奇怪？”
过了几秒，她回复：“不会啊。”
“可男方不喜欢女方。”
“那女方要吃亏了。”
“可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女方要学些东西，才会同住的。”
“哪有可能只是同住，你当男人吃素的。”
菁菁脸霎时间白了。
“可他又不喜欢女方。”
雅婷稍稍觉得不对劲：“哪有那么多‘可’？你说的是不是自己？”
看到菁菁超过五秒都没回信，她就已经猜到。
“其实，只要女方喜欢男方，那也不妨去撩一下他。同居实为一个好机会，不亲近多点，不身体接触多点，怎么会喜欢上呢？没听过朝夕相对，易取芳心吗？”
菁菁盯着屏幕，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雅婷盯着屏幕，想了想，菁菁是时候放开身心。
菁菁没有再做思想挣扎地走出来，只见那冰山般冷峻的脸竟然安静地闭目着，人一手当枕，一手下垂，很惬意地躺在自己的小沙发上。她骤然心跳不停，缓慢地靠近。她心里想如果他现在换回上神的模样多好，秀长银丝披洒在自己的小沙发上，必会让自己的小公寓蓬荜生辉。他细长的睫毛，白皙的脸庞，当如美人般的标致。她啧啧称叹，他当如女儿身才对得起这般冰美人的标配。不由得人也越来越接近这张冷却安稳的睡脸。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很想做坏事，自己的脸跟他的近在咫尺，一对纤薄的红唇引诱着她。天使与魔鬼都在挣扎，亲不得，亲下去。头脑不是一般的热。
“你打算接下来干什么？”穆少阳闭着眼说，杀菁菁一个措手不及。
正常人应该一下子往后退，可是，菁菁有点倔，这种时候要面子得很。因此，整个人都僵住不动。语气装作淡定地说：“想叫醒你而已。”然后，又身子以逐厘米般的速度向后移动，想要全身而退。对方却一抬手，整只胳膊压在菁菁背上，她人就被迫压着他的胸膛。没看到他是否睁开眼，耳边听到他说：“怎么叫？”她顿时面红心跳，但愿这些热度只存留于自己体内，不会透过衣衫传递出去。
想不到法子，干脆耍赖好了。
她突然发力，整个人站起来，继而退后数步转身藏起自己绯红的脸，说：“正想着了，谁知你醒了。”
跟着穆少阳回家后，她把行李放在上次睡过的房间。她纳闷客房这么大，还连通天界的庭院，那主人房应该更大，说不定连通他天界的卧室。可当她一打开衣柜，只见右边是空的，而左边却全是穆少阳的衣物。这……有点奇怪。
她马上跑出去，问：“你的衣服怎么在客房里？”
他淡淡地道：“那是我房间。”
“那我的房间在哪儿？”
他用手指了指，他的房间。
“我们要同睡一间房？”
他原本并不打算把探索弄得这么极致，可是，自从见识过她梦中熊抱的一幕，他觉得有观察的价值。
“是时候开始特训。”
所谓特训竟是水中闭气。
他把自己天界的庭院的另一处连通过来，花海过去竟有一池。池水清澈，在月下泛出粼粼波光。可是，在菁菁眼中，这么静谧清新的小池却像凶水猛兽。
皆因她不会游泳。
她过去二十多年确实为了能够在水中畅游做出过巨大努力，但只要没有东西靠着扶着，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舞足蹈”，片刻间就可在水中玩跳楼机似的，一上一下，心也一上一下，最后，一阵晕眩。为了保命，她也放弃了努力。
这时要她跟水玩耍，真跟命过不去似的。她再三跟穆少阳确认过，这个训练是否有必要进行。他的说辞如下：
“水中可以逼迫你封闭五官，禁止呼吸，让你可以集中精神感知体内的气息，从而寻得仙气的轨迹或源头，尝试捕捉仙气，再上水，解锁五官呼吸，达到气息的切换，你方能记住感知仙气的感觉，一上一下，是快速掌握仙气的方法。”
他说得这般振振有词，她也无可反驳。就扶着池边，一上一下，她还是可以做到的。外婆常说，有些时候，不要过于拘泥，人要有时常表现大方的姿态，若计较太多，难成大事。想了想，也对，学习掌握仙气也是性命攸关之事，只要安全下水，管它三七二十一。
想通后正准备试水，穆少阳却道：“你还没换衣服。”手不知何时拿着一套白色襦裙。
“为什么要换衣服？”
“因为好看。”
菁菁不自觉地在他面前翻了个白眼。好看是什么理由。这是训练，又不是拍出浴照。
站在一旁的他却挡在她面前，不让入湖边，道：“换上。”
“我不换。”她态度十分坚决。
“那我来帮你换，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其实，她不换是可以的，但一想到昨天被趴光，今晚还要在这里过夜。她宁可得罪自己这个房客，也莫得罪穆少阳这个房东。于是，就换上了。穿着后，她却挺开心的。因为小时候就很喜欢古装，只是一直没场合可以穿。现在做一些仙气逼人的事，穿着古装正适合。突然，释怀了。走向湖边，表情很是欢喜。
穆少阳换回上神东华帝君的模样，在月光下看了她好几秒，然后，双手从正面，毫无预兆地把她轻轻推入池里。她假心脏立马上身，这死老头竟然推她。大量的池水开始灌注进来，她眼里看到的穆少阳渐渐换成星空，再到月亮，最后是透过水面照射的柔柔月光。她双手乱抓，双脚猛蹬，水里却没有一丝声响，心里生出一股孤寂的恐惧。
可很快她感觉到自己飘在水间，不下沉，也不上浮。她最怕的跳楼机效应竟没有发生。自己身穿的衣服好像在固定着自己悬在水间。这时，从后有双手揽住她的腰身，耳畔听到低声：“闭上眼睛，再停止呼吸。感受自己身体内的所有在游走的气息。”她遵照低声的指引，孤寂的恐惧骤然消失。她感觉到体内的心跳，却难以感知到有什么流动的气息。
“跟着血脉的流动去追寻。”沉沉的嗓音自脑海里传来。
她兀自集中精力，手不自觉抓紧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宛如人的灵魂分出了一个分身在体内循着血与气的流动轨迹游走，从四肢，再到心脏，最终到得天顶，突然感觉一切汇聚于额间。自己好像亲临额间气聚之处，所有气息在此化为云雾，绕着一中心在旋转，形成一漩涡。翻腾漩涡中心有一物一闪一闪。她伸手欲从漩涡中取出，可近至漩涡外层的云雾时，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把她挡开，她整个分身似被弹开十万八千里。灵魂分身瞬间归位，弹回身体，反弹的冲击力作用全身，感觉心肝脾肺都被狠狠地捶了一下。不禁吐出鲜血。口一开，水径自流入，与吐出的血相激，呼吸道顿时倒灌，呛住了她的喉咙，感觉到窒息。
穆少阳及时带她上水，依伴着湖边，他立马吻了上去。
正确的说是做人工呼吸，但此人工呼吸非彼人工呼吸。传统的人工呼吸都是以吹为主，让空气吹入体内，引导被救者呼气。可是，他是以吸为主，配合他自身的仙气，把她残留的内血先吸出，再引倒灌的水吐出，直至她能呼吸。
菁菁只觉嘴里传来丝丝冰凉的气息，唇上有着冰块似的触感，但很快又有了血的热度，口中的血腥似被那冰块抽干一般，进而湖水从嘴里吐了出来。她不停地把水咳出，余光看到穆少阳衣衫尽湿，飘长的银发沾沾，脸上滴着水珠，手指拭着嘴角的鲜血。宛如落水的西方吸血鬼，仪态依然从容雅致，把她的心都吸干了。
他是全天下最会吸引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