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礼物
市场部的各位很灵敏地发现，助理拿完资料回来后，就魂不守舍。别人发言时，她眼神空洞，盯着桌面，表情木讷，一反刚才的嘴角上扬九十度。总监发言时，她两眼注视着他的侧脸，没有一丝仰慕膜拜，反而像似有点哀怨。这画风转换得太快，“八卦圣火”再次狂烧。大家暗地里在会议桌上传递纸条，全然不理会正在发言的开发主管：
“看助理的神情怪怪的。”
“像怨妇。”
“难道他怪总监叫她拿文件？”
“这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纸条还未传过五人，正在发言的开发主管也还没说完一半，一个声音僵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怎么了？”声音的音量本身不算大，但也并没有因为有人发言而刻意降低。总监的头往左侧微转，边问边看着助理。
全场人的目光就像舞台用的追光灯，一下就锁定在菁菁的身上。后者仍盯着桌面，未感觉到众人目光的热度。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刚才小双拿着的首饰盒虽小，但辨识度还是很高的。那就是她从少阳小袋子里瞥见的那个盒子。当时她还听得小双还喃喃自语着：“不行，我还是还回去比较好。”她面露难色，缓缓地打开盒子，取出一条银链，上面吊着一个紫色的小坠子，盯了片刻，脸色从为难变为可惜，再放回去，进了总监房。菁菁靠着墙蹲了下来，脑里好多信息开始整合。没有瞧出她沮丧的神色，小哈不停地甩尾以示高兴并凑向她。突然感到孤寂的她一手摸着小哈的头，不禁把它拉了入怀。
昨晚少阳问自己喜欢项链，还是手链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有了盼头——他要送自己一份礼物。虽然没找到他要送礼物给自己的理由，但盼头却小小地种在心里。如果不是有礼物要送自己，他也不必问自己偏好。可是，一看到小双这个样子，整个故事也就明了了。
少阳昨晚问她偏好，不是从个人层面出发，而是他要送小双一份礼物，在项链跟手链之间无法取舍，是以找到自己，希望自己能以女性的角度给出建议。今天一早他叫小双过来，肯定就是想把链子送给她。现在小双却觉得不妥，可能嫌它太贵重，又想还回来？
虽然她也没找到穆少阳送小双项链的动机，但是他既已接受后者的告白，证明不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他性情本来就难以捉摸，情起之时爱干啥就干啥也属正常。
最后得出结论：陆菁菁，你别再有盼头了！
怎么脑里越思考越感觉四周有点热？她抬了抬头，才发现瓦数爆表的“大众追光灯”正对自己发射着热能，足以煮熟一只陆菁菁。她顿时满脸通红，眼角瞥见陈主管用眼神示意了自己的右侧。微转右，看到穆少阳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自己。许是他叫自己干些什么，自己却在那儿独自出神了。
“对不起，我刚走神了。”她一股劲地站起来鞠了个躬。
追光灯倏尔移向她身旁的总监，她走不走神不重要，但总监走神就非同小可。以往开会，总监都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但很专注于发言和报告。这时，很明显，他十分关怀身边的助理，关怀到不顾大众的目光。也很明显，小助理不懂，不懂到没有自觉去回应他。眼见总监眼神流露出关心，仰望着她，说：“你不舒服吗？不如先回房休息。”语气还是不带很多个人感情色彩，冷冷的。但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他们认识总监以来仅次于“煮药”的最有热度的话语，可在菁菁听来却不然。她没敢多看总监几眼，辨不出他的关怀，只觉他说得非常无情。他定是怪自己不专心工作，要把自己赶出去，免得在这丢人现眼。
天性有点倔强的菁菁当然受不了自己的“不务正业”，在整个部门面前丢脸，还在他面前出洋相。在他心中，自己当真“不堪入眼”。低着头，眼角竟泛出丝丝泪光，一脸不甘地说了“是”，径直地走了出去。
整个市场部的人呆若木鸡，没有反应过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她眼角含泪，助理定是误会总监了。大家纷纷向总监投以怜悯的目光。你该怎么把她哄回来？可是，大家为他抓急时，穆少阳并没有追出去，还是很镇定地继续开会。在他眼中刚才的菁菁脸色惨白又很通红，疑似生病征兆，故想让她休息。她走出去时，他心想道：“眼泪都流了，她真那般不舒服？”
后来，菁菁真的早退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脸皮很薄，至少今天不想再见到那张冷冷的脸。一见到那张脸就想起小双手里拿着的坠子。心里特别难受。一早就躺在床上玩手机，企图忘掉今天一切发生的事。
忽然，雅婷微信她：“你是不是真的跟穆总监在一起了？！全公司都在传。”
看到“穆总监”和“在一起”六个大字，菁菁咬牙切齿地回：“没有！别乱说！”
雅婷诧异她的回复这般斩钉截铁，越是急于撇清关系，越是存着什么关系。她遂追问：“据说人家都为你煮药了，你怎么敢说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不说，睡了。”菁菁一想，煮药给徒弟，天经地义；送礼给情人，也天经地义。不知为何心里来了气，不仅是穆少阳和小双两人的事，就算有关他们其中一人的事，她都想不听、不见、不问。若要我继续当他们的媒人，不成不成，因为现在心里特别不爽。
正当此时，门铃大响。这是谁！别来烦我！用被子胡乱地盖了盖头，装作不知。可门铃声却开始很有规律地响着，门外的人每两秒就按一下，每两秒就按一下。最终，她实在忍不住了，晦气地从床上爬出来，再晦气地去应门。
门外的“按铃狂魔”是穆少阳，身穿紫色polo衫，衣领整齐，身有沐浴后的微香，手拿着一个硕大的环保袋。面对着他的菁菁只穿着裤装睡衣，因刚才在床上打滚而邹巴巴的，顶着颇为凌乱的头发，形象显得相形见绌。
“你来干什么？”烦从心生，她最不想见到他，他偏出现。
“送药。还有一事。”
果然这个师父在尽力地表现自己的称职。她无奈，人家送药来也是一番好意。你要醒醒，他本身没有得罪你。于是，她还是大方地让穆少阳进门，怪怪地喝药，好好地道谢，然后就迫不及待地送客。
所谓请客容易送客难，更何况是自来客。
他没听她的话离开，反而抓起她的手细细把脉，还不停问她感觉如何。她应当高兴他的这般关怀，但这时候她心里是：你的这般关心留给小双好了，我真不屑要。
“嘘寒问暖”完毕后，少阳竟拿出了那个辨识度很高的首饰盒，徐徐地打开，再徐徐地把紫色坠子拿起，说：“送你的。”
菁菁瞪着它，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