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树后少女与耿直路人
“然后，和天浩在办公室被足足训了半个小时，还欠一页八百字的检讨。真是的，麻烦死了。”
······
步入午休的校园是以平和为基调的。
在绝大部分学员返家或是休憩于教室的时刻，放在平时都鲜有问津的后庭，此刻更是一片恬静，同时也成了倾向于孤僻的崎元所常驻之地。
一点过半的时分，距离下午课程开始尚有一段距离。
靠住角落处一棵显得粗壮的树干，茂盛树枝投下的阴影将底下大片区域覆盖，阴凉的感觉，偶尔几阵随性春风掠过刘海，倒是能感到别样的舒适惬意。
一边随意地说着话语，平光镜片后的眼球牢牢盯着手中的游戏机，跳跃的手指操纵着屏幕中的角色打出一连串精细而迅疾的动作。
“这不是很好么？”
树干的另一端，传来一名少女温婉的嗓音。
“备受冷漠的你，在这件事上也已经处在无法忽视的位置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关注，比起关注，我更讨厌麻烦的事情。”
“这种想法，还真有你的风格呐！”
温暖的午风，带来另一端书页翻过微不可察的轻响、少女柔和的调笑、还有一股令人精神略振的浅浅清香。
“那个，你······”
“嗯？”
“嗯，就是，那个······”
涉及到一个有些陌生的话题，崎元感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别扭，“你对朋友的看法是什么？”
“朋友啊······”
一阵短暂的沉默，似是经过一阵思考，那温柔的声音才接着响起，“朋友，算是可以一起聊天，分享喜悦与烦恼，同甘共苦，交换意见与心情的人吧？”
“那·····你有朋友吗？”
“问女孩子这种问题可有些失礼哦，”少女的点拨带着一点无奈，“在学校，我也是有一两个真心朋友的。能一起看书做作业，一起聊天轻松心情，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是吗······”
“你该不会觉得，从空之灾变幸存下来的你，没有交朋友的才能吧？”
“你是怎么知道？”崎元眉毛一挑。
“我们可已经在这里两年多了啊，”少女的声音又带上了一些俏皮，“知道了你这么多事情，一些想法多少也是能猜到的啦！”
“嗯，说的也是，已经两年多了，然而······”
“然而我们没有见过面，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
少女又直接接下了崎元的话语。
“你又猜到了？”崎元又是一怔。
“你觉得····这样不好么？”
少女有些感叹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崎元无法理解的情绪。
“并不是好不好的感觉，只不过，感觉这样也不坏。”
崎元盯着游戏内怪物的攻击不住操纵着恰到好处的闪避动作，剑士角色每每抓住boss的攻击缝隙进行令人叹为观止的无伤游走。
“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一起聊天，玩到自己喜欢的游戏·····”
“足够了？”
“嗯，足够了，对于这个中午来说。”
“呵呵，你还真是容易满足呢！”
少女一阵轻笑，如银铃般的嗓音悦耳动人。
“午休快结束了，今天就先这样了。”
又是等到一通快到极致的连击，屏幕里那足足三血条皮糙肉厚的怪物一阵哀嚎，被角色抓住机会一剑捅了个对穿。
崎元摘下耳机麻利地站起身来，舒展着懒腰结束了一下午的高速奋斗。
“嗯，明天再见了。”
书本合上的轻响，衔接着少女的道别。
一阵略显剧烈的风浪掠过，枝叶晃荡，由四处传来连绵的沙沙声响。
“走了啊·····”
他习惯性地望向树后，不出所料已是一片空空荡荡。
若不是草地那残存的痕迹与余馨飘香，代表着她的切实存在，崎元可能真当两年以来的她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一场。
毕竟在他看来，一个能畅所欲言的对象，对于习惯孤独的自己真的有些奢侈。
“真如风般虚无飘渺呢，你的存在······”
仰望，漫无边际的天空一片湛蓝。
“话说回来，朋友吗······”
······
后庭与高一六班的距离也不过十分钟的慢步，当崎元温吞吞地回到教室时，两点的时刻已经开始为这个下午带来苏醒的喧闹。
“啊·····崎元同学，下、下午好······”
刚刚回到座位，耳边便传来熟悉的校花同桌那标志性的慌乱轻声问候。
“哦，玉宁下午好。”
算是回应般对着可爱女孩微微点了点头，崎元看了看墙壁的挂钟，估摸着时间又一次开启了掌机开关。
“啊，是，是的······”
妙目默默注视着那不加停留便已转过的僵硬面容，普通而平淡的话语仿佛带着奇特的共鸣，令玉宁不由自主地感到平静，澄澈如湖泊的目光不禁一同投向那双手间的游戏屏幕。
“崎元同学，真的很喜欢游戏呐。”
“是啊，最喜欢了。”
崎元的回答同样及时与干脆，连上了半边耳机。
“那，那个，如果检讨书有什么困难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没问题的，谢了，玉宁。”
“嗯！”
有些高兴地点点小脑袋，清纯可人的笑容如满面春风，顿时吸引了不少周围的目光。一时间，投射在某路人周围的莫名注视不免骤然增多起来。
然而已经放开手指点着音乐节拍的崎元又怎会去多加理会。
“哟西，老七下午好啊！副班今天也是元气满满耶！”
一道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紧接着一只粗壮手臂习惯性地搭在崎元的肩膀上。
“天······天浩同学？”
“下午好下午好啊！”
对着洛玉宁再次慌乱的模样打了个哈哈，天浩熟络地将脑袋凑在崎元一侧。
“又在玩游戏呐？嗯·····嗯，身上还是那么香呢，又和你那两年网友见面了是吧哈哈？”
午间少女的存在，作为崎元从小到大唯一的死党的天浩自然不会不知。两人只闻声不见影的情形，正如社交软件的变种，也直接被其贴切地称为“网友”。
“算是吧。”
随意敷衍了一声，崎元倾斜的目光瞥到玉宁悄悄凑过来的脑袋，细细耸动鼻子的模样如猫咪般。
”也多亏你们能这么坚持。两年呐！嘛！既然你能接受就这样得了，什么时候要牵线搭桥随便开口啊哈哈！”
“······”
对于天浩口中所说不切实际的牵线搭桥，崎元默默在心中翻了翻白眼。
“你这家伙就那么有能耐当月老？”前面鬼灵鬼精的子南闲来无事，转过头来插了句嘴。
“你以为咱老王怎么追到隔壁五班班花的？靠他那嘴能成么？”
天浩双手抱胸，直接上证据以彰显能耐。
“就隔壁班花那8分货色？太没技术含量了吧？”
子南闻言不屑地撇嘴，“什么时候你能把班花大人的线签上，老肖我什么时候服你。”
班花大人，自然是指冷若冰霜的箫沐雪了，洛玉宁则更类似于六班的吉祥物多些。
“你仿佛在逗我笑。你以为校花‘冰雪’的名号白给的？你行你上啊！你要能成我管你一个月的高级午餐！不，三个月！”
“谁稀罕呐······”
虽然嘴还硬着，天浩那信心满满的保证依旧令他感到有些无力。
班中谁都知道萧沐雪冷若冰霜，别说什么牵线勾搭，关系能发展到互打招呼就已经顶破了天。这可不比gal游戏里坑爹的自动发展，光是找到两人之间沟通的契机就够他们好好喝一壶。至于完全攻略班花大人，至少也是s级的任务难度。
两人虽然都有自己的门道，但还没敢打包票到自称情圣的地步。
“要不这样，”天浩拍拍崎元的肩膀，“你帮老七找个女友，美的丑的高的矮的我也不管，只要两人能走到一起就行，我给两月的高级餐票。”
闻言，崎元的手突然一哆嗦。
“他？路人君？”
子南看了一眼低头默默打机的崎元，眼中闪过一抹古怪意味。
“这都有现成的还用找么？”
“你也知道？”天浩嘴角一撇，“那你知道这之间的难度么？”
说罢，两人有默契地同时看向一侧的玉宁。
“嗯，怎么了吗？”
正默默听着二人交谈的玉宁一见二人的目光，顿时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可爱地一歪头。
两人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放回某人身上。
崎元一见两人都望着自己，按下暂停，淡定地推了下眼镜。
“不劳挂心。”
子南：“······”（沉默）
天浩：“······”（沉默）
玉宁：“？”（疑惑）
崎元：“······”（游戏g）
子南：“我们还是聊聊怎么攻略班花大人好了。”
天浩：“同感。”
“就凭你楚天浩？痴人说梦！”
两人正继续聊着，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从一侧插了进来。
子南与天浩两人同时转向声音的来源。
“啧！”
崎元则因节奏打乱画面突然冒出的银色“good”字样同样有些不耐地抬起了头。
只见讲台位置，几人直接向崎元的位置处走来，为首被几名同班同学簇拥着的，正是班里的标准高富帅黄临风。
只不过此时其俊逸的脸庞，带着不屑与嘲讽的笑容，散发浓浓不怀好意的气息。那副刻意针锋相对的模样，放在崎元等人的眼中更显得有些趾高气扬。
“原来是黄高富帅啊？有何贵干呐？”
天浩当即将崎元身上的手掌撤回，脸上懒散的表情一收，当即冷笑道。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班上可是出了名的不待见，在两人正面交锋的时刻，崎元能感觉到班上的分贝突然降低了一截。
“哼，”黄临风轻蔑一笑，“没事，就是顺路过来看看，顺耳听到了楚某人的高见，然后顺嘴再抨击几句罢了。”
“你提莫在这里哄鬼呢？”
天浩直接竖起一根中指直接开炮，“老七的座位这么里头，你的狗窝在教室门口旁呢吧？还顺路？眼神不好还是路痴？难不成在微服出巡呢？！（屏蔽）”
“天浩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
被天浩一通后发制人，临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以为在学校有点门道就咋了？啊？就你那点背景，够资格和我们黄氏家业比么？论人脉，我比你多的是门道！你凭什么敢在我面前这么横？你这种人和我们家比起来比蚂蚁强不了多少！根本不配放眼里！”
“切！你那点可悲的优越感也只能从那天生的背景还有那副恶心皮囊得到了吧？”
子南：“天浩你这话怼得还真不留余地呐······”
“我你！”
天浩的嘴炮何等厉害，几句连击强行将临风激得脸色涨红。
“天浩，在学校你说话最好注意些，别太口无遮拦了！”
黄临风依然强忍着不发作，簇拥在身边的几名跟班顿时不干了，其中一人更是踏前一步，直接用手指指着天浩怒道。
“妈蛋你们几个还想演练演练是吧？”
天浩可不含糊，直接捊起两边袖子准备干架了！
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却是要一挑多的剽悍架势。关键是那某人不计较后果而一边倒的气势，看起来胜算居然还不小。
“老楚。”
一直默不作声地崎元突然点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只动嘴别动手是吧，好好好。”
两人之间还存在相互监督的习惯，既然崎元发话了，天浩也只能收回即将完全爆发的战意，略微不甘心地抓了抓头发。
“瞧你那野蛮样，看看这个路人比你懂做多了！”
似乎是找到了台阶，临风蔑笑着来到天浩身边，丢给某人一个不善的目光后，眼珠一转，矛头当即转向了另外正埋头专注于游戏的崎元身上。
“只不过，你这路人和我之间上午倒是有点摩擦啊！”
白皙得过分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前方的桌面，明明不疾不徐的节奏，莫名的紧张的气氛却令得一旁的玉宁悄悄将小手伸在桌子底下，紧紧拉住崎元的校服衣角。
“这样好了，以后和他们一样跟着我，别管天浩这个白痴，这账就一笔勾······”
“没空，没兴趣，没时间。”
崎元头也不抬，一串句子三个拒绝直接把脸色一僵的临风后面的话塞了回去。
干脆，利落，还带着一点潇洒！
周围正目睹着的同学们不由得一头冷汗，心中暗想路人崎元的率直果然是锁定技。
“哈哈好样的兄弟。”
看见临风吃瘪的天浩自然是不厚道地一声大笑，“哪壶不开提哪壶，早上赏你那两声完全就是你咎由自取！”
“那还不是你们两个起的头！”
想到自己考试第一名还落得陪两人一起被班主责骂的下场，临风也顿感心头冒火。
“我那考后感言怎么了？那动作怎么了？要不是你们两个混蛋犯得着现在三人三份检讨书和一顿批么？”
“那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笑话！事实？你还真以为自己能代表广大群众？”
“我不行？那老七说什么也有资格代表！”
“他？”临风返身直指着崎元，一脸不屑，“就个不识抬举的路人？”
“路人怎么了？老七的耿直是你这花花肠子能比的么？比如上次那个走······走······”
一溜嘴即将提到某个敏感词汇，讲到兴头的天浩很识趣地刹住话头，与此同时班级一群人的脸色几乎同时产生微妙的变化。
“走光事件。”
崎元不大不小却咬字清晰的声音却毫无顾忌直接续了下去。
“咔擦！”
一瞬间，教室的气温仿佛直接降低了几度，寒冷刺骨。
（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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