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星光
“
沐浴在他火把的光芒下,军官爬下马。他开始用一只手把绑着这两具身体的绳子松开。接着他抬头往上看。
“是的,你们可以杀了我。即使在这片雾中,我依旧是个很好的目标。但是你们不会。你们是索兰尼亚骑士,”他话中的讽刺口吻十分明显。“你们的荣誉就是你们的生命。你们不会射杀一个空手送还你们指挥官尸体的人。”他用力一拉,那具无头的尸体掉在地上。军官把另外一具躯体从马上丢下来。他把火把丢在地上,火把发出嘶嘶声,然后就熄灭了,黑暗将他吞没。
“在那边的战场上有你们过度荣誉的战果展示,”他大喊。骑士们可以听见他穿着皮甲活动的声音,他爬上马。“我给你们到明天早上的时间考虑投降。当太阳升起时,把旗子降下来。龙骑将将会饶恕你们——”
突然有弓弦拉紧、放松的声音,箭矢插进肌肉中的闷哼,底下传来大声的咒骂。骑士们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孤单的身影站在城墙上,手中拿着弓。
“我不是骑士,”罗拉娜放下弓大喊。“我是罗拉娜赛拉莎,奎灵那斯提的公主。我们精灵有自己的荣誉准则,我很确定你也知道,在黑暗中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你。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至于目前呢,你那只手可能很久都不能用了。事实上,你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拿剑了。“
“把这个当做对你们龙骑将的回答,”史东沙哑地说。“我们宁死也不会降下我们的旗帜!”
“你们的确逃不过一死的!”军官咬紧牙关忍痛说。马蹄声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把尸体带过来。”史来命令道。
骑士们小心地打开门,一些人立刻冲出去掩护,另一些人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进来。接着掩护的骑士撤退,大门立刻关上。
史东跪在雪地中,看着无头的骑上。他举起那人的手,从僵硬的手上拿下一个戒指。史东把僵硬、冰冷的手丢回雪地,微微低下头。“阿佛瑞德爵士,”他平板地说。
“长官,”一名年轻的骑士说,“另外一位是德瑞克爵士。那个该死的军官说得对,他还活着。‘”
史东站起身,走到德瑞克躺着的地方。爵士的脸色雪白,眼睛圆睁,散发着狂热的气息。鲜血覆盖着他的嘴唇,皮肤冰冷。
一名年轻的骑士扶着他,拿着一杯水凑到他唇边,但德瑞克喝不下去。
史东看见德瑞克的手按着腹部,鲜血不停地往外涌,却没有办法快速地结束他的折磨,史来不禁感到有些反胃。德瑞克露出诡异的笑容,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史东。
“胜利!”他嘶哑地说。“他们在我们面前不停地逃,我们拼命地追!光荣!荣耀!我——我要变成天位骑士了!”他呛咳着吐出一大口血,躺回年轻骑士的怀中,后者的眼中带着希望地看着史东。
“你认为他是对的吗,长官?也许那——”他看见史东严肃的眼神,回头同情地看着德瑞克。“他疯了,对吧,长官?”
“他快死了——像是一个真正的骑士英勇牺牲,”史东说。
“胜利!”德瑞克低声说,然后头一偏,眼睛瞪着浓雾,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不行,你不能打破它,”罗拉娜说。
“但是费资本有说过——”
“我知道他说过什么,”罗拉娜不耐烦地说。“它不善良,也不邪恶,它什么也不是,却又可以是万物。这种话,”她低声说,“实在太像费资本了!”
她和泰斯站在龙珠之前。龙珠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台座上,除了泰斯擦干净的地方外,其他地方仍然盖满了灰尘。房间十分黑暗,而且静得非常可怕,事实上,罗拉娜和泰斯连低声说话都不太敢。
罗拉娜瞪着龙珠,皱眉思考着。泰斯闷闷不乐地看着罗拉娜,害怕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些龙珠一定有它的作用,泰斯!”罗拉娜最后终于说。
“这些是伟大的魔法师所创造出来的!像是雷斯林那种人不会容忍失败的。只要我们知道——”
“我知道怎么用,”泰斯断断续续地说。
“什么?”罗拉娜问,“你知道!你怎么不——”
“我不知道我知道——可以这样说,”泰斯结结巴巴地说。
“我刚刚才想到。浓修——那个侏儒——告诉过我他发现里面那团雾中飘着一些字。他看不懂,他说。因为那是某种奇怪的语言”魔法的咒语。“
“没错,我也跟他这样说——”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我们两个都看不懂咒语。除非雷斯林——”
“我们不需要雷斯林,”泰斯插嘴。“我不能念咒语,但是我可以看得懂。你不也知道?我有这副眼镜,真知眼镜,雷斯林这样叫他们。他们可以让我阅读各种语言——即使是魔法咒语。我知道这个是因为他警告过我,如果我胆敢偷看他的法术书,他就会把我变成蟋蟀吃下去。”
“你认为你可以看懂龙珠里写的东西吗?”
“我可以试试看,”泰斯判断道,“不过,罗拉娜,史东说也许根本不会有龙来。我们为什么要冒险使用龙珠?费资本说只有最强大的魔法师才能够控制它。”
“听我说,泰索柯夫。柏伏特,”罗拉娜跪在坎德人身边,直视着他的眼睛,柔声说。“只要他们派出一只龙,我们就死定了。
这也是他故意要给我们时间投降的原因,他们要利用这个时间召回那些龙。我们一定得抓住这个机会!“
一条黑暗道路、一条光明的道路。
泰索何夫想起费资本的话,不禁低下头。
你所爱的人会牺牲,但你有这个勇气。
泰斯慢慢地伸手进他装满东西的包包,拿出眼镜,把它戴上去。
正文第三十五章太阳升起黑暗降临
大雾清晨就散开了。天空晴朗、清澈,清澈到史东可以看见敏加堡附近那片积雪覆盖的草原;也就是他出生的地方,现在却已经完全在恶龙军团的掌控下。第一线曙光照在骑上的旗帜上:皇冠下有一只翠鸟,抓着一柄装饰着玫瑰的剑。金色的徽记在晨光中昂扬。然后史东听见了粗鲁、夸耀的号角声。
恶龙军团黎明的时候开始攻向法王之塔。
人数只剩下一百出头的年轻的骑士静静地站在防御工事里,看着像是蝗虫般的大军涌来。
一开始史东还不能理解骑士临终说的话。“他们拼命地逃!”
为什么恶龙军团要逃跑?后来他才明白;恶龙军团利用骑士急功近利的态度,用古老、简单的战术愚弄了他们。在你的敌人面前撤退……不需要太快,只要让你的前锋看起来很害怕,让敌人相信就好。让他们看起来绝望地四散奔逃。然后让你的敌人冲上来,把侧翼拉长。最后让你们的军队缩小包围圈,把他们剁成肉酱。
不需要那些在鲜红积雪中勉强可见的尸体,史东就可以证实自己的判断。他们躺在最后拼死要集结起来的地方。从他们阵亡的方式看起来,这最后的挣扎似乎没有效果。他思考着一个问题,不知道他阵亡之后谁会这样看着他的尸体。
佛林特从墙上的一个缺口往外看。“至少我会死在干地上,”
矮人喃喃地说。
史东微笑着抚摸着他的胡子。他的眼光转向东方。一想到死亡,他不禁想要看看他出生的地方。一个他不熟悉的家,一个不大记得的父亲,一个让他的家庭被放逐的国家。他正准备要为了守护这个国家而付出生命。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直接回到帕兰萨斯?
他这一生都奉行着骑士信条和骑上规章。骑士信条是:estsurothitler——荣誉即吾命。现在他唯一相信的只剩下骑士信条。骑士规章已经没有意义。它已经不切实际。僵硬、毫无弹性,骑士规章将骑士们困死在比盔甲还要沉重的监狱中。骑士团在孤立、挣扎求生的过程中,绝望地紧抓骑士规章不放;无法看出这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把他们拖向失败。
我为什么不同?史东思考着。但是他知道问题的答案,即使当他听着矮人的抱怨时。是因为矮人,坎德人,法师,半精灵……
他们让我知道,在他们眼中世界是怎么样的:细长的眼睛,小眼睛,甚至有着沙漏般瞳仁的眼睛。像德瑞克那样的骑士会把世界分成黑白两边。史东则能够看见这世界每一种亮丽的颜色,每一种灰暗的色彩。
“是时候了。”他对佛林特说。两人走下烧望台,此时正好敌人的淬毒箭矢开始如雨般降下。
太阳照亮整个天空的时候,在尖叫和呐喊声,在号角声中,在剑与盾的撞击声中,恶龙大军攻向法王之塔。
夜幕低垂时,旗帜仍然飘扬着,塔守住了。
但守军阵亡了一半。
活着的人白天没有时间闭上眼睛,没有时间包扎扭曲、疼痛的肢体。活着的人白天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尽力活下去。随着夜晚的到来,暂时的平静终于降临,恶龙军团退回去集结,准备明天的攻势。
史东在防御工事中踱步,全身因为疲劳而酸痛。每当他想要休息的时候,紧绷的肌肉就开始抽搐,他的脑袋像是着火一般。所以他只得又开始踱步。前进后退,不断地用小心计算过的步子前进后退。他不知道这稳定的脚步声让听见的年轻的骑士不再被白天的恐惧所吞蚀。骑士们在广场上处理着同袍战友的尸体,害怕明天将是由别人来替他做这件事,他们听见史东的脚步声,对明天的恐惧开始慢慢地消退。
事实上,骑士回响的脚步声让每个人都比较好过,只有骑士自己例外。史东的情绪低落,饱受折磨:失败,不光荣的,没有尊严的死;那场恶梦的恐怖景象,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在外面扎营的那些恐怖怪兽泳成碎片。他的恶梦会成真吗?他打了个寒颤。他会因为没有办法控制恐惧而退却吗?骑士信条会像骑士规章一样地让他失望吗?
踏……踏……踏……
停!史东生气地告诉自己。你很快地就会变得像德瑞克那样的疯狂。骑士打破规律的脚步,转过身,突然发现罗拉娜站在他身后。四日交对,他阴沉的思绪被她所照亮。只要有像她一样的美丽和平静还存在这世界上,一切都还有希望。他对她徽笑,她也报以浅笑——一个有着压力的笑容——但这减轻了他脸上疲倦和担心的线条。
“休息吧,”他告诉她。“你看起来精疲力尽了。”
“我试着要睡觉,”她喃喃地说,“但是我一直做恶梦——出现在水晶球里的手,巨大的龙飞过走廊。”她摇摇头,找了个挡风的地方,全身无力地坐下来。
史东的眼光转向泰索何夫,他躺在她的旁边。坎德人很快地就蜷成一团,和睡魔约会去了。史东微笑看着他,没有事情可以困扰泰斯。坎德人今天的确过得轰轰烈烈,想必他会永远记得。
“我从来没参加过守城耶。”史东听见泰斯对佛林特说,矮人正准备一斧头砍掉地横的脑袋。
“你也知道我们都会死掉!”佛林持皱着眉,抹去斧头上的血水。
“你那欢在沙克沙罗斯面对的时候也这样说,”泰斯回答。
“然后你在索巴丁也说过一次,还有在船上的那次——”
“这次我们真的都要死了!”佛林特咆哮道。“不然我就自杀!”
但他们没有死——至少今天没有。总还有明天的,史东想,他的视线落到靠在墙上,雕刻着一块木头的老矮人。
佛林特抬起头。“什么时候会开始?”他问。
史东叹口气,他的眼光转向东方的天空。“黎明,”他回答。
“还有几个小时。”
矮人点点头。“我们守得住吗?”他的声音听起来理所当然,握住木头的手坚定、牢靠。
“我们一定得守住,”史东回答。“信差今夜就会抵达帕兰萨斯。如果他们立刻行动,还需要两天的时间到达这里。我们得给他们两天的时间——”
“如果他们立刻行动!”佛林特嘟哝着说。
“我知道……”史东叹气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