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早茶
白衣如雪，芳华如月。
怀安站在窗前，窗外月色如水，星光暗淡。
其实他注意到了楼船上的白衣女子就是弹奏那一曲《岳阳三醉》的人。
没有人气，没有仙气，没有鬼气，没有妖气。
以怀安目前的见识，根本搞不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所以他刻意的错开了目光，仿若无意的离开。
道家以七为满，所以仙道境界便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合道。
怀安目前神识已成，精神修为已然和化神无异，就是这样的精神修为却在听到对方的琴音时瞬间被制，很显然对方已然超过了化神，甚至已经到了还虚合道的程度。
想到这里，怀安不禁摇头苦笑。
叶公子高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于是天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施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
如今的他和叶公状况很像。
只是叶公虽受惊吓，但他的龙乘风而去并未伤人。
而他所寻求的仙道近在眼前，却避而离开。
淮水畔，莹莹灯火连绵成片，映照的江岸宛如白昼。
热闹喧哗的花船深处，有一座楼船显得颇为冷清。
一曲琴声悄然响起，琴音萦绕闺房不散，琴声较之白天少了分清雅，多了分幽怨。
相思深处便是怨。
琴声戛然而止，纤细修长的手指抚过琴弦，如脂如玉。
心中有恨，容易崩坏琴弦。
与其把心中恨意发泄在琴弦上，不如积攒在心里，留着再见时，能把剑刺的再深些。
铜镜中，花钿鲜红如血。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女子将铜镜拨开，起身来到了窗前，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只是不知月中的人儿是否也和她一样凄凉？
一缕紫气收入识海，怀安收功闭目，从口中吐出一道三尺长的白气。
修行月余，凭借神识玄妙和几次感悟，怀安终于把目剑之法练到了登堂入室的程度。
如今的他只凭心念便可御气成剑，威力也已经超过了当初的囚龙。
“这目剑之法果然不凡，这段时间我每日以神识淬炼，这道先天紫气竟然隐隐有种蜕变的感觉，只可惜囚龙当初所得不过是残页，化神境之后的修行就只能全靠自己摸索了。”怀安摸了摸袖中的飞剑，冰冷的剑体已然变得黯淡无光，失去了法力维系，整个剑身显得越发残破。
一道道细微的裂痕浮现表面，深浅不一，来历不同。
这些都是囚龙曾经修复过的伤痕，身死道消后，他在世间留下的唯一痕迹，想必也只剩下这些错乱交叠的伤痕了吧。
随着天色渐亮，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小贩的叫卖声也从远处的小巷里悠悠荡荡。
就在怀安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枣香从溪水旁的一排商铺传来。
香气弥而不散，浓淡相宜，怀安不禁眼前一亮，绕过城内的石桥来到了一处茶铺内。
茶铺不大，只有三张桌子摆在溪旁的草坪上，一间小屋不过十方大小，支起的幕帘下，是两座一丈多高的酒坛。
酒坛摆在灶台，下边柴火旺盛，上面白雾生烟。
说也奇怪，离远时香气浓郁，撩拨食欲。
靠近后，香气竟然淡了许多，怀安扇手嗅了嗅，才发觉这股香气萦绕鼻尖，已然沁透了心田。
“老板，来碗枣花茶，再上两份茶点。”
看到溪旁的座位上已经有了女客，怀安便坐在了临街的位置，向老板说道。
“好嘞~造化茶一碗。”
清晨开张就有生意上门，老板的声音也响亮了几分。
待茶水端上，老板从店铺里端出两碟精巧的糕点，笑道：“这可是正宗的洛阳糕，配合我家这造化茶，堪称人间美味。”
枣花、造化。怀安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尝尝这造化茶中有几分造化。”
茶糕色泽粉艳，外形如绽放的花朵，中心白色花纹点缀，像是真正的花蕊嵌入其中。
怀安拈起一块咬下，自觉甘甜爽口唇齿留香。
“好一个洛阳糕，好一朵牡丹花。”若有若无的苦味冲淡了花瓣的甜腻，这分苦味是牡丹的花蕊，也是洛阳的味道。
听到怀安的称赞老板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脸，而邻桌的女客也不禁转头看了怀安一眼。
‘少见多怪。’
女客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衣着得体不显华贵，只是对方莹润的肤色以及柔嫩纤细的小手已然显露出自身的家室不凡。
怀安自不会对少女置气，仿若无视的端起茶具小噙一口。
滚烫的茶水入口后并未感觉不适，反倒有种温润之意从口中扩散开来，像是全身的毛孔被打开，通透畅意。
在神识的感知中，这种温润乃是枣花的药力，药力滋补血气，对体弱多病之人确有益寿温养的疗效。
寻常枣花哪有如此药效，怀安不禁对这‘造化茶’有了几分好奇。
好奇归好奇，怀安并没有追问对方的打算。
不管是造化茶还是枣花茶，都是对方的机缘，能在闹市之中经营多年，这是对方的福缘。
能在此时此地喝到这么美味的茶水，也是怀安的福缘。
茶需慢品，一杯热茶饮罢，市集上已经是人头攒动。
“老板，你可知道淮水畔的百花船？”怀安付完账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随口向茶铺老板问道。
话音刚落，怀安就感觉到茶铺老板呼吸一滞，连数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空气无比凝重的时候，旁边座位上的女客起身走来，完全无视怀安的存在，打断道：“老板，一份枣花茶，打包带走。”
怀安洒然一笑后撤半步让老板先给女客把茶盏装进食盒。
“晴小姐这是要给白姑娘准备的吗？”老板强笑着，说道，“要不然我再让婆娘给白姑娘准备一碟牡丹糕吧。”
女客淡淡的说道：“白姐姐前些天做了好些糕点，就不必劳烦老板了。”
伸手接过食盒，女客向老板颔首离去，出于小女子的报复心理，女客从始至终都未看过怀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