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老僧
回到城里，怀安便前往了东市，打算去将酒壶委托给还在休整的郑镖头。
淮阳贯通南北，本就是繁华之地，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行商小贩，摊位鳞次栉比，却绝不显得拥挤，杂乱。
宽阔的辕道上车水马龙，每隔不远就有一家镖局分舵坐落其中。
怀安注意到这些镖局门口的石狮各有不同，像是扬威、虎威、振远、长风这些涵盖十三州的大型镖局石狮颈前的石珠皆是十三颗，分别刻有每州的纹印。
而一些只在部分州府营运的镖局都是九颗，石珠上没有任何纹饰。
整个东市方圆数十亩，内有镖局无数，怀安走了一会儿方才后悔先前没有问清郑镖头的住所。
就在他打算找个地方打探一下的时候，远处聚拢的人群吸引了他的注意。
若是寻常的热闹怀安倒也不太喜欢去凑，奈何人群中正巧有一个身材高挑之人鹤立鸡群，瘦高纤细的身材犹如一根竹竿杵在那里，看似轻飘飘实则底盘沉稳，不为人群所动。
瘦竹竿？怀安露出一丝笑意，朝那人走去。
气场扩散，拥挤的人群不自觉的朝两边退缩，本已经挤的水泄不通的街角，竟生生分出一条通道。
‘谁他嬢的挤老子！’
瘦竹竿自然也被突然混乱的人群影响，不禁怒声吼道，内力深厚的他声如雷震，一时间竟震慑住了慌乱的众人。
“李镖师，又见面了。”
此时的怀安已经来到了瘦竹竿的身边，将精神威压保留在周身三尺，方才笑道，“本来还在苦恼如何寻到镖局住处，不想刚好巧遇了李镖师。”
“啊！原来是怀安兄弟。”一见来人，瘦竹竿不禁喜道：“老鸡那家伙刚才还在念叨，打算今天晚上邀怀安兄弟去百花会呢。”
怀安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瘦竹竿咧嘴笑道：“有怀安兄弟在，今晚肯定能唬来几个名苑花魁。”
说话间，怀安注意到面前的树荫下正坐着一个白须老僧，老僧白须白眉面相慈悲，靛青色的僧衣也因久于浣洗褪成了淡青，几处补丁皆是破布叠补，看起来颇为清贫。
“这位是？”怀安疑惑的看向瘦竹竿。
瘦竹竿努了努嘴示意老僧面前撒了水的圆圈，嗤笑道：“这个老和尚想在片刻之间种出西瓜给行人解渴，我们在这里等了半柱香了，不见任何的动静。”
围观之人也纷纷露出嘲笑鄙视的目光，两江之地道风盛行少有寺院，所以他们对僧人既好奇又排斥，眼见老和尚没法收场，大家围观的热情自然更高了。
敢在淮阳传法，对方要么失智，要么确实有些本事。
怀安好奇探出神识，神识如线延伸土壤，这块巴掌大小的地面下空空如也，没有秧苗也没有种子。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僧人缓缓的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睿智的灵光，“道来了，瓜也该生了。”
怀安闻言，面色一变，只见老僧话音刚落，便有一颗小小的嫩芽从泥土中探出脑袋。
神识似乎出现了断层，原本空无一物的土壤竟然多出一颗迅速生长的种子。
在众人的惊呼中，嫩芽转眼间已经长成了秧苗，生机愈加旺盛，藤蔓以老僧为中心向四周蔓延而去，短短数息的时间就已经开花结蒂。
“嘶！！”瘦竹竿折断一只花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真的？！”
花径的绒毛磨过指间的触感不容作伪，便是折断处流出的青涩气味也在说明一切都是真的。
老僧笑道：“佛道同源，因果共生，瓜该熟了。”
说话间，瓜熟蒂落。
不等老僧说话，围观的行人便一拥而上，抢夺着满地的西瓜。
怀安隐隐觉察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不禁深深的看向老僧。
老僧对于怀安的视线毫无反应，从始至终不曾看过怀安一眼。
以神识窥探他人乃是修行界大忌，怀安眉头微皱，分出一缕神识化作清风扫向老僧。
老僧面色不变，像是不曾察觉般任凭怀安的神识扫过。
老僧双手合十，面相慈悲道：“贫僧周游天下，见淮阳人杰地灵，不禁心生感应，愿在城外小塘山立寺传教，为淮阳百姓祈福。”
还在抢夺的众人纷纷放下怀里的西瓜，学着僧人的模样双手合十道：“大师慈悲。”
神识回归，怀安脸色沉了下去，一掌拍向瘦竹竿灵台，低声喝道：“破！”
瘦竹竿茫然惊醒，有些失神的左右看了眼，方才回过神来，揉了揉额头嘟囔道：“怀安兄弟，你干嘛打我？”
怀安不理会瘦竹竿的胡言乱语，手掌翻转，一枚泛青的玉简从袖中滑落掌心。
这是那本‘仙道心得’烧尽后留下的玉简，也是白牡丹给他留下的真正的纯阳仙法。
“太虚生阳，纯阳破幻！”
怀安掌心玉简突然绽放万丈毫光，毫光所过之处，满地的藤蔓和西瓜如冰消雪融，转眼间光芒消散，万物如初。
围观的众人不再有先前扭打争抢的狼狈，一个个诧异的放下双手，彷如梦幻般看着树下那一圈被浇湿的土地。
而老僧，却已然不知所踪。
怀安收起玉简，心中不由一沉。
这老和尚果然狡猾，幻术刚被破除，就已然借佛光遁去。
此间之事已与他结下因果，看来要想办法消除后患了。
怀安眼眸中杀意闪动，将适才老僧遁走的气息波动记录在了识海之中。
聚拢的人群一脸疑惑，嘈杂了许久后，方才悻悻然的散开。
“这是怎么回事？”见怀安一直沉思，瘦竹竿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追问道，“那老和尚是和之前遇到的脏东西一样吗？”
怀安摇了摇头，道：“这僧人乃佛门中人，仰仗幻术玄妙本想在此地传教授佛，不想被我识破，借佛光遁走了。”
一直以来，他引以为底牌的心底缺口这一次并未运作，这让他颇为不解。
是对方幻术特殊，正巧绕过了他的自我防卫？
还是说这是佛门功法的共性？
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
那对怀安绝不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