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南下
青山磊落，碧水苍穹。
天衢台乃是古时祭天的道场，依山傍水风景清秀。
一行人来时匆匆，去时闲逸。
礼毕之后，砚秋就驱退了府中的仆人，骑着自家毛驴叮铃叮铃的和青羊结伴而行。
见到砚秋骑驴，青羊展颜一笑，将‘大将军’推给了小茶，自己骑着小茶的毛驴和砚秋并排走着。
“本来以为砚秋姐姐会喜欢高头大马，神驹良骏，却不想也喜欢小毛驴啊。”
砚秋笑道：“众人骑马我骑驴，这种悠闲恬静远比江湖颠簸要好太多了。”
山风如画，而衣袂飘飘，长发漫舞的砚秋宛如画中的仙人，旷世独立。
恍惚间青羊好像看到了怀安的背影。
砚秋的话和怀安当初所说，如出一辙。
皆是淡泊世俗的疏离，以及无处所依的寂寥。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青羊喃喃低语。
“怀安？”
青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砚秋，掩嘴道：“你怎么知道？”
砚秋莞尔，勾起一个浅浅的酒窝，笑道：“在酒楼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说道这里，砚秋停顿了一下，像是怀念般放缓了语气，道：“我在通州府和他有一面之缘，当时他与我在雨中赛驴，一路上互不服输，直到雨势变大方才找了处酒楼躲雨。”
雨中赛驴青羊眼前一亮，像是看到山林青翠，细雨蒙蒙，两人骑着毛驴你追我赶，一路嬉戏，最后浑身湿淋淋的在房前止步，相对无言。
清脆的铃声在耳畔响起，打断了青羊的臆想，青羊嘟着嘴看向砚秋，眼神中满是羡慕。
砚秋哈哈大笑，伸出玉指点了点青羊鼓起的脸颊，笑道：“只不过萍水相逢，青羊妹妹不必多想。”
“再说”砚秋笑容不减，只是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无奈，“我已经定亲了。”
“雨停之后，我们就在通州的边境分开，他去了淮阳，我去了昌平。”
昌平！砚秋心中发苦，她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却不想这一刻到来的时候，自己远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冷静。
本以为皇叔传讯唤她去昌平，是为了将会在云梦泽开启的‘云梦仙府’，却不想是皇室宗亲必须承担的世家联姻。
联姻的那家是昌平牧家，牧家隐世多年在朝廷上鲜有人知，同时它也不是江湖世家，仅有武当、青城、禅音寺、天师府这些大派有他们的记载。
只因，它是一家依附在蜀山剑宗的隐世世家。
而她的未婚夫，正是牧家家主的长子牧平。
牧平正于蜀山修行，待其归家之日，就是两人完婚之时。
婚约已签，上有宗室印玺，此事已然没有半点回寰的余地。
在回来的路上，砚秋的心已经被这件事塞得满满，直到在酒楼听到青羊和小茶提及的‘怀安哥哥’，她才恍惚中记起了游历中遇到的唯一‘趣事’。
“啊？怀安哥哥去了淮阳啊？”青羊丝毫没有注意到砚秋的异样，歪着头想了想，回头问向了小茶，“小茶，咱们来汴京的时候，我好像依稀听到，淮水那边有什么什么会。你还记得吗？”
小茶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糕点吞下，一脸正容道：“好像是百花会。”
“百花会？”青羊回过身来，疑惑的问道：“是那个汇集了天下文人和南北两地所名伶才女，评选花魁之首的百花会？”
砚秋压下心事，笑道：“不错，正是那个百花会。”
青羊眼前一亮，随即黯淡下来，低声道：“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一路南下，直接去淮阳了。”
“没能结识上届的魁首白牡丹，也没赶上今年的江淮文会，更没有和怀安哥哥夜游淮水，泛舟江上。”青羊苦恼的敲了敲脑袋，失落道，“真的太遗憾了。”
“不管了！我一定要去淮阳找到怀安哥哥！”
砚秋掩嘴笑道：“你这个时候赶去淮阳百花会也已经结束了，不如想一下怀安之后会去往哪里？”
青羊苦笑道：“半年前怀安哥哥突然离家，临走时就对我说了句，‘寻求仙道解惑’，天下这么大我又怎么能猜到他下一步要去哪啊？”
砚秋眉头微微颦起，思索道：“若是为了寻求仙道，想必他会顺江南下，前往扬州府。”
砚秋犹豫了一下，将隐秘道出，“听闻云梦泽将有仙府现世，如果怀安是为了‘寻求仙道解惑’的话，肯定会前往云梦泽一探究竟的。”
若要人信，九真一假。
砚秋并没有说‘云梦仙府’之事只有修仙界和她这种皇室大族才知晓，同时也隐藏了怀安携有‘无定命剑’想要亲赴无定仙宗归还的事情。
青羊用力的点了点头，欣喜道：“那他一定会去扬州府的！”
回身朝小茶招手道：“小茶，咱们改道扬州。”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即便砚秋与青羊再依依不舍，渐渐落下的夕阳也不会因此停滞。
青羊泪眼莹莹的牵着砚秋的手，久久不愿松开，两人虽然相识不过一日，却好像真的姐妹般相依。
被青羊的泪光所触，这些天的压抑和愁苦瞬间涌上心头，自诩淡泊的砚秋也不禁动情，指尖拂去青羊眼角的泪水，自己也不禁红了眼眶。
“等我到了云梦泽，就会给你传信。”青羊有些哽咽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见。”
砚秋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伸出手指轻轻的在青羊额前弹了一下。
“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砚秋道，“云梦仙府是我告诉你的，我当然也要去啊。”
“只不过我这次要和宗室同行，所以会晚出发几日。”砚秋眯着眼睛笑道，“玩一出生离死别的戏码是不是特有趣啊？”
青羊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一直都很向往书中关于离别的桥段，一不小心就把戏词说出来了。”
眼看夕阳西下，如果再拖下去就要赶夜路了。
青羊赶紧和砚秋告别，重新骑上自己的‘西汉大将军’，和小茶一起朝扬州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