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反套路
风声渐息。
怀安指尖的火苗仍在窜动，原本凝重的空气在纯阳真火的烧灼下，有了一丝缓和。
“小辈，你是纯阳弟子？”
原本缥缈悠远的声音迅速拉近，怀安的视线也由枝繁叶茂的树冠移到了古树的下方。
‘咳~’
调息中的莲华突然咳出一口瘀血，还未沾落在满地的腐叶，就被怀安唤出的纯阳真火烧成了飞灰。
出门在外，当以小心为上。
怀安只能凭借先前的神识威压判断对方的精神修为已经达到化神境后期，近乎圆满。
但对方是好是坏，是善是恶，他还无法断定。
以对方血液为引的道法、邪术数不胜数，怀安可不想因一时大意，中了他人的暗算。
毕竟莲华不是他，没有这方面的自保之力。
咳出了心脉的瘀血，莲华气息萎靡的趴在怀安肩头，递去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
怀安颔首而笑，看向了古木下面的草丛。
“前辈可是与纯阳有隙？”
“有隙倒也谈不上，就是有些看不惯吕岩的所作所为。”此时的声音已经不复之前的虚幻，略显苍老的声音中夹杂几分尖细，在怀安的脑海中刻画出一个身材瘦小、白发无须、机敏伶俐的形象。
瞥了眼闭目调戏的莲华，怀安将指尖的纯阳真火分出一缕，庇护在她左右。
怀安举步一迈，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一步迈出后，已然出现在古木背面的树荫下。
这一手缩地成寸看似潇洒，实则消耗极大。
怀安不动声色，看似平缓的呼吸间，恢复着损失的真气。
就在他出现的一瞬间，树根附近的草丛窸窣一动，一道黑褐色的光影溜窜到了树干的另一面。
怀安眉头微皱，他本以为说话的这位‘前辈’是一个妖族或是精怪，适才惊鸿一瞥，他从对方的身形上注意到对方的衣着乃是正统的修士道袍。
道袍上的纹饰颇为古老，有几分末代练气士的韵味。
“前辈认识纯阳祖师？”怀安不明白对方为何在躲，所以便沿着树干朝后面绕去，然而每当他靠近的时候，对方总是沿另一边绕行，就是不愿让怀安看到。
“见过几次，见过几次。”
眼见怀安又绕了过来，对方颇为气恼的嚷嚷道：“我当年立下过毒誓，谁第一个和我对视，我就嫁给谁！”
“我也不躲了，有胆量你就走过来吧！”
原本就尖细的嗓音越发刺耳，怀安立即止步，一时间有些懵神。
目光落在脚下的青苔，他这才明白为何这里只有人来的痕迹，而没有离去的足迹。
“如果对方不想娶你呢？”怀安试探道。
“那就杀了他。”杀意毫不掩饰，看似玩笑之语，但怀安相信树后的那人肯定会这么做。
怀安苦笑道：“先前来过这里的人，想必都已经死了吧？”
“他们骗我，他们笑我，所以他们都该死！”
声音似哭似笑，似哀似怨，似是鬼泣，似是孤独。
怀安有点好奇，为什么他过来的时候，对方没有露面，反倒是一直在躲着他，甚至说出毒誓来打消他的意图。
好奇归好奇，但怀安绝不敢问。
他心中隐隐泛起的不妙感告诉他，如果继续追问下去，可能会触发某种烂俗的桥段，从而牵扯上一段难以摆脱的麻烦。
怀安摇头苦笑，绕过话题，道：“前辈，刚才可曾有一个‘无定仙宗’的弟子从这里经过？”
沉默了片刻，对方似乎在缓和情绪，过了许久也没有答复。
“前辈？”怀安试探性的轻声问了句。
“我摇头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尖利的怒斥。
怀安满头黑线，你躲在树后摇头我怎么看得到？
怀安强行忍住吐槽的欲望，苦笑道：“看来慕离是从别处逃跑了。”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此番打扰，还望前辈海涵。”
“慢着！”
一缕清风从树后吹来，绕着树干环绕一圈，停留在怀安身前。
树叶为目，青草为眉。
以藤蔓为发，在半空中拼凑出一个抽象的意识形态图。
两片花瓣一张一合，传来了婉转莺声。
“吕岩当年立下全真道，却没有将纯阳道统留在全真，你所学的纯阳仙法从而何来？”
怀安迟疑了一下，答道：“淮水畔。”
他的避重就轻并没有惹怒对方，细柔的草叶微微皱起，好似眉头微颦，目含秋水。
那人只是轻叹一声，幽幽的说道：“她还没有消散吗？”
怀安闻言一怔，对树后的那人越发好奇起来。
白牡丹对怀安有传道之恩，虽说她亦有所求，但怀安修行了《纯阳仙法》自然就要接下这段因果。
怀安正容道：“心有执念，如何消散？”
心有执念，如何消散？
树后的那人再次陷入沉默，怀安面前的草叶花蕾也都纷纷飘落，碾作微尘。
怀安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他害怕了。
他怕自己再不走，就真的压不下自己的好奇心，牵扯进这段麻烦之中。
离开丛林的路上，树后那人躲着自己的原因，怀安心中也隐隐有了答案。
纯阳仙法吕洞宾。
多情自被无情恼，如果此人也是和白牡丹一样陷入情劫，那这场情劫在吕岩飞升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死结。
逃避可耻，但是很有用。
怀安毫不吝啬纯阳真气，一路缩地成寸，片刻间就已经离开了这座丛林。
回首看去，林中的古木早已不见踪影，突然弥漫的毒瘴充斥着整片森林。
略显昏黄的阳光洒落在怀安肩头，莲华幽幽转醒，看似有些虚弱，眼眸中的精光较之前凝练了一些。
穿过了丛林，怀安在云梦泽越走越深，水草越发丰茂，泥浆也越发松软，如果有人在这里止步，恐怕很快就会陷入泥浆之中，被大泽吞没。
怀安还做不到长时间的御风悬空，但可以凭借身法的玄妙凭空借力，在草叶间挪移。
隐隐的草木清气夹杂烂泥的土腥，怀安在沼泽中如闲庭信步，每当有毒蚊毒虫想要靠近，都会被神识震碎抹杀，只有水草中隐藏的那些庞然大物们还在悄悄观望，等待着偷袭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