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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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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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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

  急促的哨声响起,咸宁市镇施工段的几个包干区,立刻有旗手在那里挥舞手中的小旗,各小队队长看到旗号,这才招呼着队里的劳力,赶紧收拾了家伙,准备吃饭。

  平整的路基上,还有巨大的灌沙钢碾,使得整条道路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土黄的长丝带,绵阳开来二三十里,若不是有山水阻隔,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

  “噫!咱们武汉修的路,就是平整!谁也及不上哩。”

  “吃饭了吃饭了,晌饭有肉有油面,还有黄米粒儿的馒头,赶紧多吃点!”

  “多吃个甚?这日头,放个一刻钟,都馊成甚么了,只能喂猪。还是腊月里上工好,冷是冷,可放个三五天都成。”

  “噫,你还想着带着家里的婆娘不成?”

  “这两个月不上班,工钱少啊,也就是混个开销。”

  “快了快了,再有半个月,就换班了。”

  “走走走,说这个作甚,吃饭了。”

  工地上的劳力,农户不多,纵有山民,也是类似木兰村出来的那种,一早就跟张德有过合作。大部分的力役,都是武汉本地工坊里排出来的。这一点也算是武汉的一个大政策,让工场主和工人,都是又爱又恨。

  但这也是无法的事情,道理武汉都讲开的,谁要是觉得发财是自己的聪明才智,赔本就是武汉坑人不解释,那自谋出路就是,武汉是不留人的。

  不管是东厂、西厂,大户虽说掏钱,但更多时候还是捡了便宜,而且很多时候,如“专利厂”收钱,往往到了关内道河南道,那是只当没看见没听说的,由着大户们捡便宜。

  可真要让大户们离开武汉前往京城、长安、扬州等大城市,然后永生永世不来武汉,却又是做不到的。

  武汉的市场经过“十年生聚”,消费能力比长安只强不弱,这不是什么吹牛逼,而是社会发展的自然规律,连数学工具都不需要,从实际的感受都能察觉到。

  说到底,还是最基本的道理,一个土豪家财万贯,他也只穿一双鞋出门,一天也吃不了一头猪,和穷逼也就只有家当上的消费区别。

  至少在这年头,土豪们的无脑消费、自我价值的高端消费,还是很险隘的,纵然有市场,也是“狼多肉少”的局面。

  而武汉大部分常住人口都是工人、小市民,他们不消费是不行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什么都要掏钱,而且是没有退路的。和苏杭的市民阶层不同,武汉的大部分市民阶层,甚至连乡野“老宅”都不存在。

  和苏杭土豪们一旦遭遇天灾人祸,就收拾细软全家老小往乡下跑不同,不拘汉阳、江夏,都只能干瞪眼。

  郊区的每一寸地,哪有小户染指的资格。

  由此不难看出,整个武汉,每天的硬性消费,是如此的庞大,大户纵然再怎么不欢喜武汉官府的吆五喝六挑三拣四,看在开元通宝的份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账。

  张德带着一干官僚要修路,缺人手缺劳力了,也就是白纸黑字往各大工坊通知一下。不是商量也不存在讨价还价,不服从就关门。

  而且即便是行政命令形式的“地方大政”,事先论证,也是有大商户参与的。道理讲开,未来有什么好处,收益是多少,合作的话会有什么政策倾向,都是能拿出来公示拿出来说的。

  武汉除了市场之外,“相对公平”也是对商人极为有吸引力的一点优势。

  自来行商是讲“信义”二字的,但显然“不义”的要更多一些,而武汉官府,承担的就是“仲裁者”角色。依靠权力,碾压“不义”,说到底,维持“信义”的成本太高,还是暴力机关用暴力手段镇压“不义”更加轻松,也更加有威慑力。

  于是不管心态上如何,服从武汉官府这一点共识,这就使得武汉想要“大兴土木”,随时就能够成批成批地拉出十几二十万劳力上工,甚至还能够十几万二十万一两个月就轮换一次。

  这也是为什么同样富庶之地,天子脚下环京城就是个“无人区”“赤贫带”,但武汉地区相邻各州县,连蒲圻县都能沾光发达起来。需要动员大量人力修建的大工程,同样都是百几十万人口,洛**本没办法和武汉比。

  动员能力不在一个层面,劳力素质不在一个层面,奖惩机制也不是一个层面……

  而江汉观察使张德虽然是个“衣冠禽兽”,底下的人在操持业务时,变通能力也相当突出。

  主观能动性也不是洛阳油滑小吏能比的,同样都是上工,洛阳力役有类牲畜,监工鞭笞劳力稀松平常。

  武汉这里虽然也有体罚肉刑,但主要是为了震慑,并非为了管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工地上休息,就会有官派优伶前来做个“唱念敲打”,口味都是比较三俗的内容,少儿不宜是肯定的,一般来说就是“很黄很暴力”的故事。

  虽说就是个乐子,去是效果不差,至少段子没馊了之前,上工的力役们还是很乐意吃饭休息的时候,能够听说一段,便是吃个菜汤,都能吃出红烧肉的味儿来。

  谁叫这年头娱乐活动少呢?

  各种新奇的地方戏,为了适应工地这种特殊的场地,都有了专门的改变。比如在大食棚,就是主打唱;小场地就是“咿咿呀呀”说个荤段子,屎尿屁之流也不妨碍上工的力役们一边吃一边笑……

  武汉官僚的歪打正着,也使得武汉各工地也时常有跟着转场的“剧团”,工地上力役们的干活热情,维持的时间明显要长得多。有时候有些死脑筋的工人,一边挖土一边琢磨荤段子或者优伶搂抱亲嘴的场面,干到双臂发麻才反应过来。

  久而久之,大约是形成了“潮流”,倒是好些个“剧团”有了“台柱子”,多是一些放得开的小娘,花名多不胜数,乃至力役轮班期限到了之后,这些个工人下了班,也愿意前往场子略作消遣。

  三五文茶水占个位子,有二三样小菜,旬日来上这么一回,倒也是日子有了奔头似的。

  武汉和京城的真正差别,便在这里,京城周遭的“无人区”“赤贫带”,苍头黔首几无奔头,便是寻死,也没个地方埋上一抔黄土。但在武汉,最底层终究还是有个奔头,只“奔头”而言,就是天壤之别。

  “啊吔!今日竟是唱的《戏牡丹》,俺最中意这一出,尤其那句‘真人哥哥且怜惜’……啧啧,那叫一个骚!”

  扒拉着碗里的油面,皮肤黝黑的汉子眼珠子瞪圆了,就看着大食棚台上正要开唱的“白牡丹”,那眼神,好似他大开大合吃肉吃面的嘴,着实要把“白牡丹”都要嚼了吃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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