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少要张狂，老要稳。
凌天自己感觉不到，自己沉稳的性格，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他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按照某些人的意愿，一步一步的迈向某个目标。
县城很小，穿一中校服的凌天很扎眼，街上走的行人都忍不住对凌天对看几眼。
今天不是大周末，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一中的学生只有在大周末时，才会从学校里出来。
小县城没有好的工业和商业，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升学率全省名列前茅的的一中。
所以一中学生的地位，在县城里很高，很高，高到买东西都能打折的地步。
现在，这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一中男孩走在街上，脸色阴沉。
仿佛千里赴约的刀客一样，凌天的背包甩在肩上，脚步声沙沙沙，在凌天听来，是杀，杀，杀。
从西街头走到西街尾，八个烧烤摊都看了，没有周啸天。
站在街尾，凌天深吸一口气，转身往东街走去。
西街的饭店最集中，除西街外，几乎每条街都有一两家，两三家饭店。
如果挨个这么找下去，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行。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风险，如果这期间，周啸天回家了，难道他还能追到周啸天家里去打他？
越走，凌天越心凉。
今天一天，接到的这两个任务都是看似容易，其实艰难无比。
凌天站在街口，思绪翻飞。他必须要想一个快速找到周啸天的方法。
快速，到底什么方法最快速？
前世，如果想快速找到一个人，可以通过朋友圈，可以通过电子监控。
这是2003年，手机刚刚兴起，唯一的功能是打电话发短信，没有其他的用途。而且，凌天只是高中生，并没有手机。
在县城里，通讯最快的，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吼。
此时是晚上，过往的车辆不多，站在西街口，一嗓子，能喊透半个县城。
最关键的是，县城里的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一嗓子过后，即便是被喊的人没听到，在听到的人中，也会有人知道那人在哪儿。
想明白这件事，凌天在街上溜达了几步，便盯上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十三四岁的年纪，正往网吧里瞧，眼神里充满渴望。大约是想进去玩游戏，可手里没有钱。
凌天摸了摸自己的兜里，还有一百多块钱，父母从不让自己吃苦，每次都给自己充足的钱。
掏出二十块钱，凌天走到小男孩面前，笑笑：“小兄弟，我找不到我哥了，你能帮我喊一下吗？”
说着，他指了指街口：“站在这里喊就行。大声喊，连喊十声：周啸天，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喊完，这钱就是你的。”
说话的时候，凌天站在黑影里，小男孩看不到他的容貌。
小男孩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盯着钱说：“先给我钱。”
凌天点点头，把钱塞到他手里，便转身，藏在了角落里。
小男孩举起钱看看，嘴角露出微笑，随后把钱好生装到兜里，径直走到街口。
“周啸天，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喽！”
“周啸天，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喽！”
…………
连喊了五句，小男孩瞅了瞅黑影里的凌天，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便不再喊，飞奔进了网吧。
此时的凌天，已经来到了周啸天家对面的胡同里。
从这里，凌天可以看到周啸天的家，也能看到西街口。不管周啸天回家，还是去西街口找那个喊他的人，凌天都能看到。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蚊子在凌天耳畔飞舞着，凌天没有心思理会。
这是活着的感觉啊，被蚊虫叮咬，出汗，气喘吁吁，这些前世他最讨厌的感觉，现在都让他倍感亲密。
活着，便是最大的奢侈。
此时，同样的声音，在北街响起。
“周啸天，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喽！”
依旧是稚嫩的声音，大约是某个孩子觉得有趣，便跟着喊了出去。
一声响起，许多声稚嫩的声音便依次响起。
“周啸天，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喽！”
“周啸天，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喽！”
满城尽喊周啸天，句句皆为回家吃饭。
这种爆发式的效应，让凌天想到了前世微博的转发，一个人的力量也许是薄弱的，但是如果所有人群起响应，产生的能量是无法估量的。
声音未落，一个赤膊醉汉出现在西街口。
“谁，谁，谁t喊老子？”
醉汉手中拎着苦瓜啤酒瓶，那是03年风靡这个小城的啤酒，八毛钱一瓶，味道还不错。
看着周啸天健硕的身体，凌天身上的血液沸腾起来。
孙子，是老子在喊你，血债，必须要血偿。
这句话凌天没有说出来，静静的在黑影里站着，仿佛一把利剑。
周啸天喝了不少，走路踉踉跄跄的，只可惜身边有个白面皮的小子跟着，暂时还不能动手。
喊叫了几声，没有人搭理周啸天，他便着急起来，骂骂咧咧的喊着：“马勒个把子的，谁t喊老子了，快，快t站，站出来……”
刚才帮忙传音的孩子们不可能听不到周啸天的喊声，却没人敢应。
白面皮年轻人似乎没喝多，轻声劝阻周啸天，不要惹事了，回家吧。
依靠周啸天的脾气，这种事，非要折腾个三天三夜不可。可被这年轻人一劝，竟然欣然应允。
二人一前一后，开始往周啸天家走。
周啸天在前，跌跌撞撞的，几次差点摔倒。白面皮年轻人双手插兜，不做理会，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躲在黑暗里的凌天，突然对这个白面皮年轻人产生了兴趣。这人面热心冷，是个十足的阴谋家。
来到周啸天家胡同时，两人停了下来，周啸天回头，大着舌头说：“兄，兄弟，你，你放心。你的事，我，我一定跟我姐夫说……”
白面皮年轻人露出笑意，在凌天看来，那是皮笑肉不笑。
简单说了两句，两人便分道扬镳，周啸天进入胡同，白面皮年轻人离开。
临走，白面皮年轻人撇了一眼凌天所在的阴影。
这一眼，把凌天看得浑身冰冷。
他突然想起，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