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源的桃花,远观气势磅礴,如海如潮;近赏俏丽妩媚,似少女初妆。
桃花源内村庄掩映在盛开的桃树丛,几乎家家都植有桃树,一路走来,季斌陶醉于绽开的浓装艳抹桃花盛景里,心境明朗起来。
在村长的家中,庭院中植一株桃树,绽放的桃花亭亭如盖。不似一路走来的粉红桃树,它的花色反而淡雅了许多,呈现粉白之色别有一番风味。一阵风吹来便是一阵桃花雨,纷纷扬扬飘摇而美丽,花瓣洒落到众人衣上头上,庭院中的地上石桌石凳上,带来阵阵清幽的香气。
“美么?”村长开口笑问道,“当然美丽,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桃花。”队中的一位女性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呵呵,看多了也就不觉得了。”村长说完笑了笑。
…………
酒足饭饱后,众人按村长的安排分配各自到客房休息。季斌懒散地倚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桃花,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虽然村长他们的招待很热情,很周到。但从步入山口的那一刻开始,季斌内心隐隐有着不安,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感觉这村子有说不上来的奇怪之处。想到天魔尚未找到,隐在暗处伺机而动季斌心中又有些烦闷。回忆自己在梦神域中遇到的种种情况,季斌至今还有点难以置信。
当他抬手拂去落在发间的桃花瓣时忽然意识到了到底什么地方不对。陶渊明根本没有在《桃花源记》中明确写过山谷中有大片桃林,而且村中人口众多,村口那些种植谷物的地上长的庄稼根本不够村里人吃的,村中人反而显得精神饱满,身体健康。而且在文未指出桃花源实际上并不存在,仅是作者对平安美好生活的追求理想乡。
这些桃花有问题!所有人都被《桃花源记》这个名字欺骗了,当意识到这点时,季斌看着眼前一簇簇桃花,鲜红得过分,仿佛是殷红鲜血染成。遒劲有力的树干,此刻在季斌的眼中仿佛是一具痛苦挣扎的身体。
细思极恐,季斌庸懒的神态消失不见。他起身拉开木门,冲向田胖子和莫开他们房门所在。
当季斌一步跨出时,周围景物大变,平地上忽然刮起一阵恶风,带着满地的花瓣一时间迷住了他的视线。院中的桃花树连根拔地而起,树枝甩动向着季斌抽去。季斌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向一边翻滚。
桃花树的枝干攻击接连不断,根须向着季斌的方向缓缓移动,不断地压迫着季斌的活动空间。
季斌还是被抽中了,巨痛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桃花树的根须悄然间缠上了季斌的双腿,拖动着季斌向地下沉去。季斌越是挣扎桃树收缩得越紧,随着桃花树不断地收缩根须,季斌只觉得自己呼吸逐渐困难,意识昏昏沉沉,似要昏死过去。
伴随着室息感觉的还有一阵阵恶心,收缩在季斌胸腹部的桃树根不断用力收紧,季斌终忍不住了,“呕”,将肚子中的食物吐出并昏死过去。
昏迷中的季斌只能感觉自已的身体在不断地被放开,收紧,拖曳。当他睁开双眼时,天空一片阴暗,乌云压得很低,不时有暗紫的雷光闪过,往下看便是山谷。季斌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株半截干枯的树下,树身上伤痕累累,断裂处焦黑一片。而地上斜横着半截死去的树干,树脚下斜伸出一株稚嫩的小桃树。
季斌见状翻身而起,退得远远的。此刻他对这桃树着实有些害怕,那株桃树轻摇叶子,示意它没有恶意并向他招了招手。季斌看懂了它的意思犹豫了下,但还是上前。小桃树伸出枝叶轻搭在季斌手上,季斌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
很久以前,这片山谷里满是桃林,而这桃林中的一株桃树在偶然之下诞生了灵智,学会了吸收日月精华,吞吐朝露之精进行修练。在岁月的积累下逐渐强大,为了修炼有成,它利用这山谷山外的十里桃林布下阵法用以阻止外物侵扰。
当它修炼大成时,天劫随之而至。经过奋力拼博,它成功地渡过了天劫。然而因为实力在渡劫过程损失过重,难以再维持阵法,这片桃林也因此被一群流亡的乱民发现,从而进入其中。起初出于心中的怜悯,桃木并未有将流民驱逐出去。双方就此相安无事,流民们也在这山谷中居住了下来。起初人们对于这片美好的桃源,满是敬重,认为是神赐之地。
可随着人口增多,老人死去,新人出生。他们的敬畏之心逐渐消失,对着这片桃林进行探索,当人们发现重伤的桃树时,内心的欲望爆发。原来这群流亡人们的父辈是当年替秦皇找寻不死药的一支队伍,因为实难找到不死药,难以复命,又怕被严苛秦法处死,便隐姓埋名起来,好不容易熬到秦皇死而二世亡。不巧又逢上亡秦大战,家园被毁,流亡至此,然而家中留下的能炼出神药的丹方却因此完好保存下来。
众人见有如此神异之木,大为惊喜,就趁机伐倒桃木,取其精华炼丹。村中人服下丹药后不食五谷,衰老停止,似是就此长生。
然而天心难测,又留给了桃树一线生机,于死根处复生。村中人以为长生后,就会从此无忧无虑久亨极乐。然而矛盾也因此爆发,村中人生下孩子极少有正常的,大多畸形,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正常的孩子又没有长生不死的能力,长生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衰老死去。新生者也因此产生了嫉妒和怨恨,凭什么你们能够长生不死,而我们只能无力老去?
新生者大批砍伐桃木试着练出不死药,结果收获甚微。长生者与新生者之间产生了一条看不见的巨大裂痕。直到有一天一名长生者的消失不见,斗争开始了。新生者必竟势单力薄,很快便被镇压,长生的诱惑使长生者对于自已性命格外的珍视甚至超过血缘的羁绊,长生者痛下决心剿灭所有新生者。
所有新生的婴孩全被抛入水中,死去的新生者的鲜血染红了桃花,肥沃了土地。怨气集聚,村中人已然成魔。
当画面回放结束时,季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就是报应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低头俯视着山谷,只觉里面充满了罪恶,“天魔原来是村中人么!”他转头向桃木询问道:“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