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陆萌萌静静蹲在小王旁边，她只是唇角轻轻翘着聆听着小王语无伦次的叙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知道，此刻小王需要的，只是倾听而已。
“我英语特别差。”小王抽抽鼻子，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上一句。
陆萌萌脸上没有任何对于她话题突然转换的惊讶，只是温和地应一声：“嗯。”
“我不是不想学，可是，这个世界上，好像真得是存在天赋这种东西的。”小王揉揉眼睛转头看向陆萌萌，她眼睛上原本画着浓浓的眼线，这会儿因为她的眼泪和揉眼睛的动作有些花了，眼睛周围脏兮兮的，狼狈得都有些可笑，“女神你年纪那么小就掌握了四门语言，你应该知道这种感觉吧，天赋的感觉。”
陆萌萌垂眸笑笑：“大概吧。”
“不管我怎么努力做题目、背单词，我的英语就是那么差劲，毫无起色。我的英语老师曾经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这辈子都学不好英语，因为我天生没那个命。”小王自嘲地笑笑，抬头望向楼道昏暗的天花板，“可就是这样子毫无天赋的我，竟然仅仅凭借着对茶蛋的热爱，做到了韩语交流的无障碍。”
“我终于能完全不靠字幕就啃下茶蛋的一个韩文采访的时候，我的朋友兴奋地抱住我，告诉我——‘你为了茶蛋这么这么努力，一定，一定会有回报的。’”
“她们说，‘任是茶蛋里的哪一个知道了你为了他们自学了韩语，肯定都会感动得以身相许吧’。”
小王又回头来看陆萌萌，对方好看的杏眼淡淡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带着让她想要倾诉更多的力量。
“其实我也知道那都是玩笑话，可不知怎么，听多了，自己都有些当真了。”
“大概是那时候开始，我的心态就变得不对了吧？”
“看到铂贤和陈桦在‘我结’上面的一些粉红互动，我会嫉妒；真得看到这两个人在现实中在一起了，我简直气得要命......”
“可是你知道吗？我生气，却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和铂贤在一起的那个人，不仅仅因为她打碎了我的幻想。”
“我是生气啊，陈桦那样的人，那样天生就该是站在镁光灯下闪耀着的人，大概一点都不能理解我们这样小心翼翼喜欢的心情吧？”
“她想要，于是，她就得到了。这么轻而易举，她会好好珍惜铂贤吗？这个被我们无数的粉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手里怕化了的铂贤。”
“带着这样的担忧，久而久之，我竟然觉得，该由我来照顾铂贤，这样才是最好的。”
“现在说起来，那样的我真是可笑啊。”小王垂眸看地面，脏兮兮的脸颊上带一点后悔。
“可是，我竟然一直到接触到铂贤最后的那个眼神的时候才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可笑。”
“我不怕他眼神里的生气或是狠厉。甚至厌恶，也不那么害怕。”
“可我最害怕他眼神里那一点点怜悯，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徒劳又可笑。”
小王伸手在脸颊上搓一把，任由脸颊上花掉的妆容更为脏乱：“梦该醒了吧，毕竟，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而他，也有他的世界。”
陆萌萌沉默地眨一下眼睛，最终还是低叹一声，一只手轻轻搭在小王肩头：“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他愿意为了你，离开他自己的世界，来参与你的生活。”
每一个粉丝都是这样的吧，为了自己的偶像付出良多，最终，却是你有你的世界，我过我的生活。
那些即使难过，也愿意笑着去祝福偶像感情的粉丝，都是伟大的。
记忆有些飘忽，不知怎么就回想到上一辈子的场景。
她也曾是这些粉丝里的一员，即使从不曾像小王这样偏执，但对她的感受也能稍稍理解上分毫。
也曾在热情高涨地保存下一大堆的高清照片以后，突然放下手机深深叹口气，想着，再怎么样，她和她的朴旺仔先生，也只能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而她刚才用来安慰小王的那句话，其实是那时候的陈桦告诉她的。
陈桦和她不同，她对追星这种事情毫无兴趣。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拿自己有限的时间和金钱给一个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的人，太没有意思了。
可就是有着这样想法的人，却偏偏总是最理解陆萌萌的心情，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就说出让她宽慰的话语来。
从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放到小王掌心，陆萌萌温柔地笑笑：“这句话，是你口中那个绝对不会理解你心情的陈桦，告诉曾经的我的。”
“所以，你说的那些，她都懂。”
小王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有想到陈桦竟然也能够理解她们作为粉丝的心情。
“小王，是有天赋这种东西存在的。但是......”陆萌萌突然想到什么，歪着头轻笑一下，“我想到初中毕业的时候我代表毕业生发言的时候说过的话了。‘以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根本轮不到去拼天赋。’你说你在语言上没有天分吗？如果真得是这样，你又怎么可能学得好韩语呢？”
“对待英语，不是你不行，只是你不够热爱。拿出你学习韩语的精神来学英语，一样学得好。”
“当然，我把话题扯远了。”陆萌萌摸摸脑门，笑得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她舔舔唇角，整理一下思路准备再次开口，却意外地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矮子你讲话越来越能偏题了啊......”那人低哑的小烟嗓懒洋洋的，三分调侃含在其间，听得人心尖都些微地痒。
陆萌萌和小王一起回头，意外地看到本该和边铂贤一起离开的陈桦去而复返。
她是背着光站着的，一张五官精致的脸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陈桦居高临下站着看两人一会儿，突然轻笑一下，笑声压低在嗓子里慵懒又好听：“虽然我是不介意也和你们一起蹲下来......但是，真的没有人觉得我们三个人都站着会比较好吗？”
陆萌萌和小王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站起来。
“小王，其实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陈桦大概是已经平复过情绪，此刻也可以抛去小王劫持自己弟弟带来的愤怒，平和地同她说话。
她往后退一步靠在楼道的栏杆上，两只胳膊往后撑着栏杆脑袋微微后仰，楼道窗户透进来的淡淡光线让她的侧脸影子仿佛一副剪纸画。
“你说的没错，我从没有经历过，像你所说的那种小心翼翼的爱。”
“我不追星，自然也从不是边铂贤的粉丝。”
“但是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陈桦歪头笑一下，轻轻把耳边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她笑睨小王：“爱有很多形式，但却始终只有一个本质。”
“小心翼翼的爱是爱，名正言顺的爱是爱，不管哪一种爱，我们都希望爱着的那个人，永安长宁。”
“所以，我理解你对铂贤珍视的心情。我还可以很坚定地告诉你，我对他的在意，绝不比你的少分毫。”
“你不希望他受伤对吗？我也是。”
“你希望他脸上永远都有笑容对吗？我也是。”
“你希望他一辈子都被一个好人珍惜，永远幸福，对吗？”
“我也是。”
“我也是啊，那样爱着他。”
陈桦嗓音始终淡淡的，音量不大，在空荡荡的楼道里，需要人竖起耳朵才能听清她的每个字句。
小王抿着嘴角，将陈桦的话语，一字一句刻进心里。
心里面最后那一丝不甘心，好像也随着陈桦对自己内心的剖白而散去了。
是啊，最初的最初，她是那样想的啊，希望茶蛋的每一个人，都能遇到一个好女孩，然后幸福地过完一生。
怎么到后来，就变成了，那个好女孩，必须是她自己了呢？
轻轻勾起嘴角笑一下，小王抬头对上陈桦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形状是很少见的柳叶眼，眼尾微微上挑，天生带笑，眼睛里淡淡的水光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明亮有神，清澈得仿若一汪泉水。
是这个人的话，铂贤会幸福的吧？
小王又垂下眼帘笑一下，她轻轻呼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花花，刚刚对不起。”
“私自把花花的弟弟带回家，对不起。”
“因为弟弟的事情推了花花一把，对不起。”
“说花花的弟弟是累赘，对不起。”
“因为铂贤的事情而无端讨厌花花，对不起。”
第一句对不起出口，后面的话语就变成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
小王说着说着，语气就带上哽咽。
“你的四个对不起，我只接受前三个。”陈桦平静地听小王说完，才开口轻声说。
她又转头对陆萌萌伸出一只手。
陆萌萌看她一眼，了然地摸出一张纸巾放在她手掌心。
陈桦点点头，拿纸巾小心翼翼替小王擦去眼泪：“最后一个对不起，你不应该对我说的。因为你有理由讨厌我。我确实，自私地占有了你少女时代最最美好的梦境吧。”
“我不会因为这个对你说对不起，所以，你也不必因为讨厌我而说对不起。我们扯平了。”
她看着面前小王脸上怔愣的表情，突然眯着眼睛笑得极灿烂，小虎牙尖尖的：“真得，没关系。铂贤也没有真得生你的气。”
她声音温柔，嘴角的笑浅浅的：“你还是个孩子呢，但是我想，今天之后，你一定长大了许多。”
小王眨眨眼睛。
陈桦歪头：“怎么这么看着我？不会是......喜欢我吧？”
一旁的陆萌萌猛地翻一个吴氏大白眼。
小王摇摇头，舔一下唇角：“花花，谢谢你。”
陈桦笑着歪歪脑袋。
“你们今天的事情，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个啊？没关系啊。”陈桦挠挠头，脸上表情很是无辜，“啊我是不是忘记说了。”
“就在刚刚我回来之前，边铂贤那个家伙已经通过微博自行公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