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槃凰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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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百名槃凰城下亡;连环棋局收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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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是六月初一,后半夜寒气袭来依然凉飕飕,但见从贾复大营飞出一支骑兵。

  刘秀与刘稷一前一后,小队槃凰翼紧随,想必这就是贾复所说的百名羽林军精锐,观之皆身披莽军战袍,马蹄用丝绸裹之,良驹轻健飞快,疾速绕过王寻大军。

  霎时,便进入林间小路,马不停蹄奔至树林尽头,但见昆阳城已在眼前,城下敌军连营,每营各有将领,且皆有巡防部队。

  为防不测,王寻又组成数支百人骑兵轮流巡视各营。

  隐在林中的刘秀见有一支百人骑兵远去,便从小路缓缓出来到城下王寻军先锋部队阵中。

  忽然间值夜将军率部挡之,疑惑:「巡防骑兵刚刚离去,将军为何又来巡视?」细细打量又道:「我观将军面生。」

  刘秀道:「今日乃半年节,大司徒忧虑军中将士懈怠,故而令增设巡夜骑兵,随时巡视各营,以防不测。」

  「口令?」值夜将军半信半疑。

  刘稷喊道:「斩之。」话落刀起,值夜将军人头落地。

  刘秀在刘稷保护下冲向昆阳城门,百名旗兵皆褪下身上战袍,执锐披坚的槃凰翼尽显羽林军精锐本色,露出龙虎之威。

  槃凰翼横档阵前仿佛铜墙铁壁,但见无数火把亮起,围城的五千先锋蜂拥而来。

  自从十四骑出城求援后,王常守在城楼望眼欲穿,睡不卸甲,食不脱盔,瞌睡便在城楼席地而眠,令守兵一有风吹草动立即禀报。

  昆阳城下动静方起,王常已在城楼观之。火光通明,如若白昼,看的真切,刘秀、刘稷双人双骑在城下叩门,百名威武铁骑横档在一箭开外。

  「弓弩手准备。」王常一声令下,但见城楼上开弓拉弦,指向城下敌军。

  「打开城门,放两位将军入城。」王常喝道,但见城门打开又关上。

  刘秀、刘稷进入城内,下马奔向城楼,站在城头看去,百名槃凰翼被团团围困,逐个倒下,却无一人退缩。

  王常急问:「其他诸位将军何在?」

  「安然无恙。」刘秀顺口言道,继续观战城下,王常便不再问。

  剩下数十槃凰翼手握长戟,背靠背面向四周来敌。

  刘秀黯然泪下,刘稷亦是握拳,身上微微颤抖。

  眨眼间,槃凰翼四周倒下一片敌军,一声轰雷,最后一名槃凰翼亦倒在了鲜血染尽的尸体之上。

  护送刘秀入城,百名槃凰翼使命完成;以命换命,五千乱军丛中,百名槃凰翼斩杀八百敌军先锋。

  「一路奔袭而来,不曾有一句言语,百位壮士倒在城下,惜哉,悲哉。」刘稷说罢,几乎咬破嘴唇。

  「真英雄也,此乃何人部曲?」王常叹息。

  「事关紧急,容以后再说,劳烦王将军带我去见成国上公。」刘秀视线从城下转向王常。

  王常应到,遂领刘秀走下城池,留刘稷守在城楼。

  却说,已是三更,冠军城汉中王帐中,刘嘉坐在帅座,一宿未眠,依然是毫无睡意。

  「将军请用宵夜。」童子端盘入内,放上肉羹后退出。

  刘嘉似未觉察到童子一进一出,但见其陷入深思之中。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刘嘉端起羹。

  「将军,热热再用。」

  刘嘉抬头看去,不知来歙何时已到帐内。

  「你尚未歇息?」刘嘉随口问道。

  来歙言道:「此刻难以入睡者何止将军与我。」说罢上前几步坐于紧邻帅案的案几旁,接着道:「昆阳一战恐将天翻地覆。」

  刘嘉从未经历大战,而此次却不得不肩负起关乎天下命运的大决战。

  曾经那位布棋盘、联陇右、慑西蜀、制定荆豫战役、部署昆阳之战的汉中王,是何等镇定自若、精力充沛,宛若棋坛圣手博弈。

  此时此刻全盘已定,只待开战,却见这位汉中王面容憔悴,心力交瘁,似乎失眠。

  「正好难以入眠,将军可否与我博弈一盘?」刘嘉令童子取来云子、棋盘。

  来歙何尝不明白刘嘉心思,战场远非围棋那般简单。

  棋盘一开,棋手博弈于棋盘之间,低头观全局,落子皆由己;而战端一开,主帅运筹于帷幄之中,而千里之外战场上一将之过、一寨之失亦将牵动全局。

  方略已定,将领已选,部署已毕,决战待开。且说二尺棋盘,弈手对坐竹林下,拈棋轻落谈笑间;而千里战场,主帅坐镇中军帐,静待各路战报来。

  「一盘岂能尽兴,何不九盘定胜负?」来歙爽快笑道。

  「荆豫此一盘棋局便可改天换地,九盘棋局岂不天下归心?」刘嘉笑道,可谓是身在冠军,心在昆阳。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石桌旁对面而坐。

  童子摆好棋盘,并将白云子罐放在刘嘉一方,这位汉中王喜爱白色。

  「汉中王先行。」来歙言道,并伸手黑云子罐,其意一则白子先行,二则表示敬重。

  刘嘉多次历经战阵,却难得下棋,因而诸将皆不知汉中王棋力。

  但见刘嘉双指拈棋观之一笑,遂落子天元。

  第一手便在天元,主动放弃先行优势,此乃何意?来歙并未言语,随手将手中黑棋放在左上星座。

  刘嘉落子右下星座,第二手正好与来歙第一手形成对角之势。

  来歙第二手左下三三,刘嘉第三手右上三三,以天元为中枢,来歙每走一步,刘嘉便对称落一子。

  白棋亦步亦趋随黑子,仿佛夜空明月的水中倒影,来歙见状无所适从,其下棋愈发急躁,刘嘉落子愈是缓慢,就好像梦貘压身,梦见夜半坐在铜镜前,与自己对视,却无法苏醒。

  不知不觉五十手,来歙无奈一笑,似乎麻木,便随意落下一子,静待刘嘉随其布棋。

  刘嘉淡淡一笑,拈子落下,只见来歙面露惊讶,汉中王棋风突变,并未随棋,而是布局右边之地。

  来歙不知何以应多,思索稍时,发现之前的五十一手随手而落竟是败笔,遂被动落子抵挡,刘嘉无视来歙而继续围地。

  十手之后,但见刘嘉转向左边围对手之地,来歙逐渐处于下风,陷入汉中王彀中,不得不紧随刘嘉套路而走,进行夺城围地。

  观之,两人仿佛互换一般,变做来歙随刘嘉棋路而落子。不过,五十手前,刘嘉是主动对峙来歙;而五十手后,来歙是无奈跟随刘嘉。

  就在来歙为丢城失地束手无策之时,刘嘉忽然放弃围地,而落子中枢之地,并以开盘部署于天元的白子为核心开始取天下之势,围地无势则地必失,无势地失则满盘皆输,因而来歙不得不紧随之进入中枢争夺战。

  二十手后,来歙又追随刘嘉来到上边围地。

  未出十手,但见天下之势已去,根本之地尽失,来歙投子笑道:「将军布棋不循常理,来歙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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