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
花药离筋疲力尽，抬眸瞥见一瘦瘦高高，容貌清俊的青年，定睛一看，认出了是骡子。她不动声色的用衣服把腰间两把手枪掩起。
骡子身穿一身骚包的红色运动服，他本名是姜洛，三年前花药离在某个墓里捞宝贝，发现有个人被水鬼困住，就好心施救，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从此以后姜洛就开始做花药离的小跟班，花哥长花哥短的叫着，但凡有什么油水多的好活，姜洛都给她留心。正好她也懒，就自然而然的当起了大爷。
老司机扛着车钥匙还在和那柄长刀对峙，一时半会儿空不出手，但两者对比，显然是那柄长刀占了下风。花药离手心疼的厉害，忍住叫出来的冲动，她抬头看向姜洛，姜洛也在看她。
“骡子。”
“花哥……”
姜洛向花药离走去，他的刘海斜斜的垂下，遮住了表情，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他手心里握着一个东西，花药离看不清那是什么。
“花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姜洛淡笑着，依旧是花药离熟悉的无害微笑，“给你介绍一下，我叫姜洛，二十四岁。‘孟姜女’集团总裁……的继承人。”
花药离低下头去，不去看他。
“花药离，江湖人称‘墓妖’，第一次下墓是在七岁，跟着花老爷子也就是你的爷爷。九岁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第一次猎杀了一只‘野鬼’，但也丢了半条命。十四岁闭关出来，将花老爷子的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学了个精通，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五岁‘花门’遭到仇家‘孟姜女集团’追杀，惨遭灭门，最后关头，花老爷子打开给自己修建的墓道，让孙女逃出，花药离在花墓里呆了一年，后出世，化名花妖，隐藏姓名和性别，时隔一年，再次入墓，四年以来，下墓共计五十三次，七次捞到了国家级的宝贝。第二十五次，捡到了一个被困于水鬼之手的小喽啰，名叫姜洛。”
姜洛自顾自的说着，嘴角带笑，也不管花药离的反应。
“说来也是好笑，花老爷子给自己建的坟窝，自己没住上，闹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反倒是让自己的孙女当做避难所住了一年。”
花药离猛地抬起头，双目睁大，“你说什么？我明明把爷爷好好安葬了的……”
姜洛嗤笑一声，似乎很不屑，“你真以为那具烧的看不出原本面貌的东西是你爷爷？告诉你，那具尸体，是我姜家的人。”
“那dna……”
花药离知道了，dna检测是姜洛帮她办的，花老爷子的下葬仪式也是他帮她办的，以他的能耐，造个假是分分钟的事。
“花药离，有时候我还真觉得你可能是个傻的。”
“明明身负血海深仇却能安之若素混吃等死。明明盗出了那么多值钱的文物，却不要分文隐姓埋名捐给了博物馆，自己却只弄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明明自己穷的叮当响，还把钱都拿出来给那些你所谓的兄弟，他们可是比你有钱，你却被整的无家可归，流落街头。”明明我拙劣的演技有那么多漏洞和不对劲的地方，你却一句话都没问，选择了相信。
花药离痞痞的笑，一脸欠揍，“明明是谁？”
“……”
“你说的这些话，怎么听着像是夸我啊？莫非……你喜欢我？”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药离觉着姜洛想要张嘴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你有空在这跟我说这些废话，不如看看你身后啊。”
姜洛猛地转身，发现老司机已经挣脱了那柄长刀的桎梏，嚎叫着冲向花药离他们的位置！而花药离旁边，正是姜洛！
老司机冲过来，被花药离的血阵阻挡，飞出去老远，发现这是自己所不能触碰的东西，转身转移了目标，竟是径直冲向了姜洛！
姜洛伸出双手格挡，嘴唇飞速张合，他的周身瞬间爆发出耀眼的蓝紫色光芒！老司机又被震了出去，落在地上！
“骡子，被自己养的狗咬到的滋味如何？”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喜欢逞嘴上功夫。”
“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说话，在地下呆的那一年可把我憋坏了，现在趁着能说话赶紧说。”
俩人说话的空档，老司机又冲过来，姜洛手腕翻转，双手结印，原本紧紧攥着的东西显露出来，赫然是一枚通体深红，闪着妖异光芒的珠子！那珠子位于他掌间印记的中心，姜洛发力一推，那印记就飞到了老司机的身上！
老司机的动作瞬间被定住，他发出怒吼，双目布满血丝，睚眦欲裂！双手抱头，像是极度痛苦似的，片刻过后，老司机猛地抬起头，花药离感到心惊肉跳。
老司机头上渗出的血更多了，血迹蔓延了他整个脸，一路蜿蜒向下到了脖子的位置勉强停住。原本他的眼还算是完好，虽然眼珠发红，但至少眼白还是白的。但现在他的双目已经全然变黑，布满血丝，像是用毛笔画上的一样，他脸上密密麻麻的青筋暴露，爆破开来，瞬间流出黑色的血浆！刚才还能勉强看出来是个人形，但现在他背脊向上拱起，原本的司机服装被撑的破破烂烂，分明是一个血面獠牙的怪物！
老司机怒吼一声，四肢并用向花药离所在的血阵飞奔而去！这老司机不愧是有灵智的恶煞，即便在被人操控的情况下还能准确的找到血阵的阵眼，一瞬间，血阵的阵眼就被毁去了一个！
花药离双眼紧紧盯着老司机脑门上的那枚血红珠子，那珠子邪气环绕，映照得老司机红光满面，倒显得可笑。想来这就是姜洛控制老司机的法宝了。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道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东西，她居然不知道？
老司机势如破竹，短短几秒又毁掉了两个阵眼，找这个速度，恐怕不出两分钟，花药离就得挂了。
“这次，是真的栽了啊……”花药离苦笑，倒不是怪姜洛，她只是恨自己，识人不善。想着这三年来骡子为自己操前操后，用心把关。想着骡子听着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露出爽朗的无害笑容，花哥前花哥后为她跑腿买盒饭。想着骡子总爱说的一句“花哥我来保护你！”却总是被丧尸打得满地找牙，还要她来出面救他……想着这一切的一切，现在终于化为泡影，烟消云散。
“骡子，我有些遗言你要不要听？”
“……”
“我那件出租屋里的电脑密码是我生日，里面有我这现年搜罗的通关秘籍还有攻略。还有我那个号就归你了吧，你平常总是输给我，可我看的出，你的手速比我快技术也比我好，还希望你把我的号带到满级。这号可不亏，我可是花了大把的资金在上面呢，你可要好好善待，密码你是知道的吧。”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不着调的。”
“什么不着调，这可是我这辈子最宝贝的东西了，那件屋子我就留给你了，将来娶了媳妇给你当新房。”
姜洛突然五指紧握成拳，抬手就向老司机挥去，老司机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手忙脚乱，他被打倒在地。花药离双目微睁，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状况。
“……你大可不必这样。”
花药离低垂下脑袋，将嘴角的弧度隐藏在黑暗里。
“你闭嘴！”姜洛回头恶狠狠地冲花药离喊，又回过头去五指再次结印，嘴上飞速念着咒语，祭出十几道光刃，飞向老司机！
花药离一怔，记忆里的姜洛，从来没有用这种表情看过她，他一向是笑容满面，就算大难临头，他也会笑着躲在她身后，寻求庇护。还是第一次，他挡在她的前面，她看着他的背影。
“真烦人。不过……足够了。”
花药离突然起身冲出血阵，加入战斗。
姜洛有些慌，依旧是恶狠狠的骂着，“你疯了吗，滚回去！你这个林妹妹的状态怎么跟他干？”
花药离冲他眨眨眼，“林妹妹怎么了，林妹妹也可以使美人计嘛。”
“美个屁！滚回去！”
花药离不再理他，用意念控制之前和老司机缠斗的那柄长刀，握在手心，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流了下来。她无暇顾及，直直向老司机砍去！
姜洛无奈，在她旁边保护她，一面防止她受伤，一面手上飞速结印，寻找脱身的办法。花药离吃力地问：“你这是在哪找的诡异珠子，怎么这么难缠？”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爸给我的，说是能控制恶煞，还能让他实力大涨，他只告诉我使用方法，具体的也没跟我说。”
“哎！”花药离轻叹一声，眼珠翻动，趁姜洛一个不注意，用尽全力一脚踹向他，姜洛措不及防飞出去老远，而地点就是花药离刚刚画好的血阵！他连忙起身，发现那道血色的屏障像是有实体，出不去！
姜洛慌了，大骂：“你干嘛！有病啊！”
花药离背过身来，一边和老司机打，一边笑着说：“哎呀，这几年都是我站你前边，你这一时间让我看你后脑勺，挺不适应的。”
姜洛听出来，她这句话里隐隐约约有哭腔。他急得快要掉眼泪，因为他看见，她手里紧握的那柄长刀，在经过老司机的穷追猛打后，裂了。
花药离手上一阵发麻，原本缠好的纱布全部染红。她从腰间掏出那两把手枪，拉开保险之后，对准老司机的头颅，扣动扳机火力全开朝他打去！她用咒术加持子弹，使得那子弹飞的更快力量更大！然而老司机像是开了挂，举着车钥匙飞速格挡，居然挡住了不少子弹！终于，他被打中，而此刻花药离已经快没了子弹！
她回头看去，看见姜洛还在用尽全力拍打她的血阵屏障，她微微一笑，嘴里吐出古老晦涩的文字，猛地摘下手心的绷带，瞬间，血流涌注。那些鲜血漂浮在半空中，缓缓流淌，居然自发的形成了一道符文的样子！她将那巴掌大小的符文拍在自己身上，生生咽下喉咙间浓重的腥铁味道，足下发力，向老司机飞奔而去！
然而在姜洛看到花药离祭出的咒印时，他就疯了。
花药离的动作像是一道疾风，她的身影来到老司机身旁，几乎是在瞬间，一声毁天灭地的轰鸣炸起，巨大的火光瞬间席卷了一人一鬼，花药离的身影被吞噬殆尽。狰狞的火舌肆虐着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姜洛的一切。
姜洛呆愣在那，忘了去敲打那道屏障。他瘫软在那，像是刚才的花药离，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他是该哭还是该笑，更忘记了要打电话和父亲说明任务完成的消息。他只觉得自己心里少了一块，空荡荡的。少了什么，他不知道。
……
姜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就已经站在她的破破旧旧的出租屋门外了。他拿起属于自己那把备用的钥匙，颤颤巍巍开了门，进去。
入目狭小的室内一片狼藉，换好的衣服满地都是，电脑桌上还放着一袋没有吃完的零食，还有一盒方便面空盒，这是她的一贯作风，这些都是他来给她打扫整理的。他像是往常那样无奈地笑笑，然后认命的拿起笤帚簸萁开始整理房间，他将她的垃圾放进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扔到外面的大垃圾箱内。他又把她的脏衣服收起来，认认真真打上洗衣液手洗了一遍，她家里没有洗衣机，也买不起，他只好每次都给她手洗。用衣架晾起后，他习惯性问道：“花哥，还有什么吩咐？”
鸦雀无声。
姜洛紧抿唇瓣，来到她的电脑旁边，熟悉地输入密码打开，他没有登上她的游戏账号，因为他的视线被桌面上一个文件吸引住了。那个文件命名为《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他鬼使神差地双击打开，里面的文档里只有一行字，整齐的排列在屏幕里，他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骡子，我有点喜欢你，虽然你不是骏马，我也想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