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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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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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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繁华的都城,飞羽军再次启程,踏上向西的归途。冬日已至,沿途只有单调的黄白两种素色。白雪依旧不时的点染其中,而那黄色,则渐渐由枯草换成了黄土,直至黄沙。

  又是经过半月的跋涉,飞羽军终于回到了熟悉的陇西治所,狄道城。这里虽不如都城繁华,却处处透出着熟识的亲切感。而在城门外,迎接赵广等人的,正是他的三子赵敢。此时他已换上崭新的百夫长军服,更显英姿。再加上赵敢率军列队相迎,分明就是个青年将军模样。

  “恭喜将军凯旋归来!”他看到久违的父亲便大声吼道。

  “恭喜将军凯旋归来!”

  “恭喜将军凯旋归来!”列队整齐的飞羽军士亦高声附和。

  赵敢虽嘴上不多问父亲的近况,可内心却无时不在牵挂。当他得知父亲安然返回上郡,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而父亲被擢升为四等将军的佳音,也像疾风一样迅速传遍了边地,甚至整个神州。虽然轩帝有他自己的小心思,但他的封赏的确鼓舞了边军。边地的军士再也不觉得自己低贱,默默无闻,他们个个都摩拳擦掌,誓要建功立业。

  “将军近来可好?”赵敢虽想喊“父亲大人”,可终是忍住了。因为赵广曾特别叮嘱过他,一旦有了军职,就必须以军职相称。

  “无恙。”赵广沉稳而简短的回道。

  “请将军入城休息。”赵敢一边说着一边以右手导引。下一个瞬间,他用余光扫过归来的飞羽军众人。“还是少了一些人。”他在心内叹谓。

  “伍长‘乌鸦’竟然没能回来?”赵敢还是有些诧异。虽然他常收到关于父亲的消息,但旁人可不会关心他手下其他士卒的生死。只是赵敢仍不敢相信,他曾经的伍长“乌鸦”,竟然没能活着回来。

  接着,赵敢便看到了他最讨厌的人,羽。“为什么这个新兵能活着回来,而老兵‘乌鸦’却不能?是他害了曾经的伍长吗?”赵敢只能这样推测。

  父亲进城后,赵敢并未同他回家闲叙,而是径直来到了狄道卫所。他急着找“大棒”寻问,“乌鸦”为什么没能回来。如果真是被羽拖累致死,定要他求死不能。好在“大棒”道出了其中原委,“乌鸦”是为了保护公主自愿赴死的。也是羽这个新兵将公主顺利带回了神州。

  “并且,俺听说‘娃子’也被陛下封为百夫长了。”“大棒”最后如此说道。

  “什么?他竟和我一样官职了?”赵敢瞪大双眼问道。

  “俺也只是听说。俺还听说将军最终并没同意。因为他知道给‘娃子’这样的新兵官职,一定会害死手下的飞羽军兄弟。”“大棒”继续说道。

  “好在爹,不,将军并不糊涂。”赵敢如此大胆的评价道。

  “可是,可是将军让俺明日起就教‘娃子’使长兵器,便于他今后在马上作战,并且还让‘天象’教他弓箭。”原本“大棒”在上一句就应该结束对话,可他又实在管不住这张嘴,将赵广培育“娃子”的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为何?为何要单独教他?他一个新兵,和其他军士一同操练还不够吗?”赵敢刚觉得父亲做事稳妥,此刻又怀疑起来。

  “这可不晓得了。”这次连消息灵通的“大棒”也无法解答。

  “我这就回去问父亲。”赵敢说着便又急匆匆的离开了卫所,直向家奔去。

  赵敢回到家中,见到父亲赵广的第一句便是:“父亲,为何军中精锐要教羽那臭小子战技,难道他入了飞羽军,同其他军士一起操练还不够吗?”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赵广面对儿子的质疑反问道。可他见赵敢并不回答,自己心中也猜出了大概。“也好,你早晚要知晓此事。为父不仅要让飞羽军的精锐教会他战技,而且也要你教会他如何依势排兵布阵。”他接下的话不禁令赵敢更加震惊。

  “父亲,我绝不可能教这来路不明的野小子,到底为何对他做到如此地步?”当赵敢得知父亲要让自己教羽家传的兵法时,简直愤怒到了极点。

  “这是当今陛下的旨意,如不是为父担心飞羽军的安危,早已让羽直接受命。你知道静阳公主一旦遇害,咱们赵家将处于何境地?如不是新兵‘娃子’拼死相护,为父轻则人头落地,重则累及家人。敢儿,为父问你,哪个新兵能做到如此地步?”赵广也不禁为儿子的幼稚而感到愤怒。

  虽然赵敢先前已听“大棒”讲述过前因后果,可他就是不愿相信,也不想教那臭小子家传的兵法。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十年苦修得来的百夫长,羽却这么轻易的得到。再忆起之前的比武,那野小子竟在昏迷时仍能挥出致命的一拳。这羞愤、这耻辱让赵敢如觉梦中。可一切,却又那么真实的发生过。

  “敢儿,你知道那羽军士……”赵广觉得对儿子的语气重了些,因此又转回平静的劝慰。

  “爹!说什么我也不会教他兵法的!”赵敢说完,便负气而走,丝毫不听赵广解释。而赵广也没想到,三子竟然执拗如此。他自然知道儿子是有将才的,可却没想到,他的心胸竟如此狭窄。这也证明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赵敢虽能领兵作战,却不能被随意驱使,更谈不上是个优秀的士兵。此次凶险的北地和亲根本不能让他参加。而羽却恰恰相反,虽生在边荒极地,却能忍辱负重,且怀有赤子之心。虽还戾气甚重,却仍能克制自己。如加时日打磨,其前途还未可知。

  “你先将上衣先脱下来。”第二日清晨,“大棒”便按将军的指示,开始教授羽武艺。可他的命令,还是令羽大惑不解。

  “快点!”“大棒”见羽迟疑不动,便再次催促道。

  羽磨蹭着脱去上衣,在寒冷的冬日光出上半身。果然不出“大棒”所料,“娃子”脱去上衣后,便可清楚看到他左右极不对称。羽的右臂及右侧肌肉都比常人壮硕许多,而左臂和左侧的肌肉却与常人无异。而这不协调感,正是阻止羽武艺更进一步的源头。但除此外,令“大棒”特别在意的是,眼前的少年竟浑身都是结痂的伤痕,并且他左胸口处竟缺失了一大块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拧结丑陋的凹坑。“这少年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伤到如此地步?”他不禁想道。

  “我什么时候才能穿上衣服?”羽光着上半身颤抖的问道,他感觉鼻涕都流出来了。

  “哦,穿上吧。”“大棒”这才想起要做的事。

  待羽再穿好衣服,“大棒”竟正经的说了起来:“刚才我看过你横练的身体了,简直一团糟。至于这问题有多大,动起手来你就会明白了。”说着他把羽常用的铁刀抛了过去。

  “攻过来吧!我只防守。”“大棒”信心十足的说道。

  开始羽还有些担心,稍微收了些力气,但随着“大棒”喊出“再用力些,使出全力”,他终于毫无保留的劈砍过去。铁刀砍在铁矛的长柄上叮当作响,火花四溅,直砍得羽常用的铁刀都不禁几处卷刃。可无论羽怎样进攻,都会被“大棒”稳稳接住。

  而“大棒”那面,其实接的也并不轻松,他也终于明白了,“娃子”为什么会与天才赵敢战那么久。随着架刀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虎口也开始发麻了。长矛的铁杆是同铁刀硬硬相碰,久了又怎会不振得麻痛。他试出羽的力道,便转变战法了。突然间,他用铁杆斜架起羽的刀。铁刀因势向铁柄末端滑去,砍出一串火星。因为羽的力道奇大,又一直在尽力劈砍,突然间,他就失去了平衡,身子随着铁刀和右臂被带了过去。而此时的“大棒”,后招已至,铁刀划向长柄末端的时候,他的长矛矛头已架在了羽的脖子上。

  羽自然是不服,认为先前是“大棒”诓了他。可他收力再战,不是没有力道,就是依然失去平衡。不是被矛头架在项上,就是被矛尾顶在胸口。这次他可真的服气了。“好在那日同赵敢比武,他并没用木棍。”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想着。他从未想过长柄武器竟有这种奥妙。

  “大棒”见羽已心悦诚服,便正式的讲授起来:“你刚才见的,只是长武器的长处之一,长武器就像两柄长剑或长刀捆在一起,攻守兼备。尤其防守就是进攻。而常人不看重的长柄末端,如同他们不在乎长棍那无尖的棍头。但凡那样想的蠢货,都早已死在俺的手上。‘娃子’,除此外,你觉得长武器还有别的长处吗?”“大棒”除了耐心讲授,还不忘让羽自己分析。看来,他的确是名优秀的武师。

  “我看赵敢使棍,二十人都不能近身,长武器的杀敌范围要远超刀剑,对吗?”羽不禁又忆起那日的演武来。

  “正是如此,而且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也许被包围时敌兵会远超过二十人,这时只有长武器能保你性命。除此外,攻击范围的扩大和武器的重量都更适于马上作战,这点等你矛术略有所成,就能分明感觉到。对于一般的新兵,长武器还能提升自己的信心和勇气,对敌人产生更大的威慑,当然这点对你倒是不重要。”羽说完自己的看法,“大棒”又继续补充道。

  这时轮到羽吃惊了,他曾以为“大棒”只会散播流言,可绝没想过他对战技的理解竟如此透彻。

  “你张着嘴干什么?”说着“大棒”又将手中的铁矛抛了过来。“今日起,你就和我学长矛的基本招式,还有,自此用刀只准用左手,直到我同意你用右手。”

  羽先双手试着接过铁矛,谁想这通体是铁的长兵器,重量竟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羽的右臂尚好,可左臂却完全承受不了这重量,使矛头直戳在了地上。“这就是身体不平衡的恶果吗?”他不禁想道。因为他从未使过双手的兵器,因此也不曾意识到问题这般严重。

  “看来今日俺什么都不必教你了,‘娃子’,先双手持平的拿起铁矛吧。”“大棒”说完放声大笑,又变成羽熟识的那个人。

  如果说羽和世家子弟赵敢身上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应该就是对武的执着。羽擎着双臂拿着铁矛,竟在空地上站了整整一日。虽然这一天他被铁矛带的东倒西歪,可他毕竟撑住了。晚上疲累的躺在地上,他想的确是白日里“大棒”说过的话。“来狄道果然是对的。”他半梦半醒中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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