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冤魂诉
十二冤魂诉
明朝宣德年间,衮州隶事参军张应为官清正廉明,深受百姓称赞,其为官十余年,两袖清风,未有丝毫愧对百姓之举。
一日,张应与众友聚会,谈笑中,友问其因何如此清正廉明,丝毫无脏。张应长叹一声,叙出一件惊奇往事:
永乐十八年,张应弱冠之年。河北定县知县忽暴病身亡,张应之父奉旨接任,并购衙侧一所深宅大院,全家入住。宅院分前中后三院,后院之后有花园,由于年久失修,花园内杂草丛生,荒凉萧索,传言此常闹鬼。
张应自幼习武,武艺高强,其生性胆大,不惧鬼怪,独居后院。父母劝其居前院以避鬼邪,然其婉拒,其言后院清净,便于习文练武。
入住半年余,怪事频现。中秋一日傍晚,仆人提饭篮至后院为张应送餐,刚入后院,忽闻前面“哗啦啦”一声响,仆人一惊,抬头四望,皆不见物,仆人又行几步,觉己双臂猛被困,饭篮遭抢,然眼前不见人影,仆人大骇,惊叫一声,弃而还走。仆人气喘吁吁将此怪事告之主人,张应与父赶至现场,见饭篮弃于地,饭菜已食净,碗碟空空也。张应对此半信半疑,其疑仆人偷食饭菜而来谎报,斥仆人曰:“何来鬼怪?定乃汝偷吃饭菜,编故事吓人也!”仆人磕头曰:“小人不敢,请大人与公子明察。”
不意,次日傍晚,仆人不敢独自送餐,求厨人同往,二人提篮入后院,忽闻前面又“哗啦啦”一声响,仆人恐惧万状,转身欲逃,此时二人同感双臂被困,浑身动弹不得,饭篮又遭抢,只闻餐食咀嚼声,不见人影,二人惊恐不敢吱声。片刻,饭菜食净,碗碟高抛于空中,久悬而不动,奇景吓人。俄顷,碗碟突落地碎之,碎片翻滚打转,互相碰击,发出噼喇叭啦之声,似多人酒足饭饱后,互相用碎片游戏以取乐之。此次事后,有厨人作证,怪事确凿,张应不得不信之,因何如此?众胡乱猜疑而不得其解。
怪事之后,众人心神不安,众仆人求辟邪之符,贴满室内,白日出行,随身携带护身符,晚间无人敢出行。然怪事未矣,几日后一傍晚,张应父自衙回家,刚入中院月亮门,突一团火球迎面飞至,点燃衣服,其惊骇倒地,翻滚呼救,待仆人闻声而至,将火扑灭,其官袍烧光,身体烧伤,其羞难堪,赤身欲入屋,忽半空飞至砖石瓦块,砸其后背之上,其抱头鼠窜,狼狈入屋。
怪事频发,张应激怒,决心欲除妖孽。每至傍晚,其手握宝剑,巡视于后花园至中院之间,口中连声喝喊:“何方妖孽此兴风作浪?汝敢现身否?吾与汝决一死战!”其叫阵数日,不见动静。众言恶鬼怕强人,妖孽定被公子喝退矣。
中秋夜晚,明月高挂,月光如洗,众却畏缩,皆不敢出屋赏月,张应仍握剑,横眉立目巡于院中,直至深夜仍不见有何异常。其料定鬼怪不再复出,欲收剑返屋歇息,其刚欲返,猛闻半空“哗啦啦”巨响,其警觉四望,未见何物,正迟疑之时,无数瓦块半空突落,向其砸来,其忙挥剑遮挡,宝剑挥动如飞,快如闪电,护住全身,瓦块虽来势凶猛,均被挡回,无一击中。
瓦块忽骤停,张应惊疑张望,稍停瞬间,其猛觉双臂被困,虽奋力挣扎,然无济于事,宝剑遭抢,抛向屋顶,接至瓦块如冰雹般向其砸来,其难以躲闪,被击中数次,头伤血流不止,其疾声呼救,众仆人头顶锅盖或桌椅冲入院中,冒险救其返屋。院内渐平静,然正房与厢房之瓦已近揭竭。
受此打击,张应不知所措,一筹莫展。一仆人告之曰:“城中开元寺内有位胖和尚,法号悟清,法术高强,来无影、去无踪,公子不妨求之以镇妖祛邪。”张应无奈,备厚礼,翌日午后,带伤前往开元寺拜请。
张应入开元寺,见一胖和尚正于大殿内闭目打坐,闻脚步声,胖和尚睁目,见张应头伤裹布贸贸然来,悟淸起身哈哈笑曰:“哈哈……本应易决之事,施主却争强好胜,挥刀舞剑,落此狼狈,哈哈……施主,请坐。”张应于悟淸笑语之中,知其已明此事,心中一惊,上前深施一礼,求曰:“悟清大师,此事谈何易?妖孽猖狂之极,吾全家不得安宁,此事如何了结,请大师指教。”悟清曰:“施主稍息,贫僧去也,片刻即归。”言罢,忽然无踪。片刻之后,悟淸复现张应面前,曰:“施主,贫僧已明,贵府后花园乃匿鬼之处,蒙冤受屈之鬼魂皆匿于此,冤鬼亡于历任贪官之手,其将贪官置亡后,遂散之,前任知县已被惩而亡,其旧去新来,现匿贵府后花园乃新鬼也。”张应虽不惧鬼,听此言,仍冷汗淋漓,其急于明之,叩首问曰:“大师,吾家与新鬼有何怨仇?其因何三番五次骚扰?请大师明之。”
悟清复坐原处,手捻佛珠,稍顿,曰:“贫僧见汝父为人尚善,遂助汝一次,实言告知,汝父若无亏心之事,冤鬼焉能上门扰乎?”张应思之片刻,“大师,据吾所知,吾父为官清正,无为亏心之事。”悟淸曰:“阿弥陀佛,汝父之事,汝如何全知晓?”张应复叩首曰:“大师!吾若有不明之处,请明示。”悟淸笑曰:“有何怨仇,汝父有无亏心之事,请施主问冤鬼遂知矣。”张应愕然曰:“鬼于暗处,吾于明处,如何相见问之?”悟淸曰:“此不难。”言罢,拆开佛珠,从串中取出一颗,双手握紧之,合掌,口中念声咒语,将此颗珠交于张应,叮嘱曰:“今晚,汝将此珠藏于发髻之内,汝定开天目,视见众鬼。切记!只此一晚,施主须以诚相见,方可了结。”言罢,一晃身形,复不见踪矣。
张应握珠返家,拜见父,问曰:“父亲大人乃一县之主,悟清大师言父有亏心之事,至众生受害,冤鬼不允,入舍骚扰,不知父有何亏心之事?”父一怔,手拍脑门,沉思半响,“咦!吾一向为官清正,自接任至今,两袖清风,无愧对百姓之事,上天可为证也!”张应疑曰:“此事怪哉,若父不明,待今夜儿问众冤鬼,遂知矣。”父向天一揖,呼曰:“请冤者明示乃本官迫切之所知也。”
掌灯时分,张应按悟清所授之法,将珠藏于发髻之内,至后院中,果然应验,其印堂穴射出白光,照亮所见之处。张应冲天疾呼:“有冤者喊冤!有屈者叫屈!吾于此候之,定为其洗冤昭雪!”张应连呼数声,见空中一团白气飘然而至,落于房顶,化作十余位少年,其一呼曰:“吾等冤魂不散,特来问罪!”张应向房顶众少年深施一揖,赔礼曰:“近日,吾卤莽行事,有罪于诸位,请多多包涵!”言罢跪下。其一少年曰:“张应,汝听之,吾等奉阎王之命至此嬉耍惩治汝父,本与汝无关,前两次抢食饭菜,吾等误以为汝父之食,多有得罪,现警告汝,日后,汝休管闲事!”张应复一揖曰:“吾父为官清正,不知何处有罪于诸位?请明示之,让吾父有改过自新之机。”其一回曰:“清正?休胡言乱语!实情告之,今夏,本地少儿瘟疫肆虐,药商闻讯而至,鬻假药以谋暴利,汝父受其贿银,任其鬻之,吾等食假药,皆不治而亡,现吾等至此惩办汝父以报仇也。”
张应之父匿于屋内闻之,慌然出屋,跪于院中,向上叩拜,颤声曰:“诸位神灵,罪官未收药商之贿银,只让其交纳税银,方可于此经销,然吾尚不知其售假药,请诸位谅之。”其一斥曰:“正因汝未受贿,吾等才不治汝于死地,然汝之属下受贿,任其售之,汝为何纵容?”张应父复叩曰;“此事罪官定严查,绝不姑息!”其一续曰:“药商骗财,肆意挥霍享受,至今皆逍遥法外,汝身为一县之主,已知其枉法,因何不缉拿归案?”张应父谢罪曰:“罪官失职,失职,定将其全部缉拿归案,严加惩处!”众少年怒视张应父,续斥曰,“切记!汝必须将汝之属下所受贿银如数追缴,分散于贫民,保证绝不重犯!若汝管教不严,再有此事,吾等对汝定严惩不贷!”张应父叩头如鸡啄碎米,誓曰:“罪官铭记,必定照办!若无悔过之举,愿受诸神灵之谴!”言罢,房顶众少年倏然化作白气,瞬间无踪矣。
此时,悟清忽现父子面前,父子惊讶,齐叩拜曰:“多谢大师神助也。”悟淸大笑曰:“哈哈……刚才之事,贫僧已全豹于目,施主乃本县之父母官,对属下管教不严,任其贪污受贿,焉能不算亏心事欤?”张应父低头认罪。悟淸复曰:“知县大人,汝纵恶不除,焉能不算愧对百姓欤?”张应父子跪地认罪。悟淸大笑不止,上前取出张应发髻内佛珠,晃动身形遁去,哈哈笑声却经久不息,响彻天空。
一友听至此,插言问曰:“令尊大人可按誓言行之?”张应曰:“然也,吾父听罢冤魂诉,立即将属下贪赃枉法之罪查清、严办,将假药商全部缉拿归案,严加惩处!并将其非法所得散于贫苦百姓,其改过自新,为民所想,此后,吾宅平安,无怪事再现矣。”众友听罢,无不惊奇。张应续曰:“此后,吾奋发习武,中了武举,吾誓做清官,十余年,吾以此为鉴,随时反省己有无过乎?”
一友叹曰:“为官不正,神鬼不允,吾劝为官者,清正廉明乃唯一之道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