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借尸还魂
公元2016年8月
一尾赤灰色的云烟在漆黑无云的天空上留下一道深刻的伤痕。
混乱的机舱内,紧促吵闹的警报声混杂着人们的尖叫、哭喊和寻求救赎。
飞机某处的角落,传来几滴水声。手心刺凉的触觉与腹部一阵阵的抽痛告诉着叶初浅眼前发生的事。
一小时前。
叶初浅烧了医院寄来的鉴定书捏着机票登上了飞机,执行她最后一次的任务。她十指发凉,嘴角的笑有点高傲有点兴奋。这一次的任务不似从前替人偷东西,而是真真正正的杀人。
相视嬉笑而谈的恋人、互相叙说着经历的友人、认真翻阅着旅游指南的旅客……
一张张陌生难分辨的脸让叶初浅有些头晕。她混在杀手界多年,一直不愿接杀人的活第一个原因就是讨厌麻烦。
当苏缪珊告诉她退出组织的条件是做这么一件事的时候,叶初浅是烦躁的。自己要走了那些臭老头还丢给自己这么件麻烦事,理由竟然还很荒唐说什么‘那班飞机正好是你要乘坐的’。
叶初浅不经意得瞧了一眼坐落不远的目标,站起身,走向迎面送来饮料的空姐。一个趔趄往前摔去,空姐机敏拉着推车退后,叶初浅便是一头摔进男人怀中。
慌张起身朝着那揉下巴的男人道歉。随手便是拿起空姐推车上的一杯橙汁以表歉意。端木淳若有所思看了眼她递给自己的饮料,接过之际叶初浅手微松,橙汁便是洒在了对方纯白的衬衫上。
叶初浅惊讶地捂着口惊呼,弯着腰道歉随之来到洗手间。只见端木淳刚进洗手间便是双腿一酸一软,栽趴在地上。走在前头的空姐吓了一跳,许是个实习员的原因手忙脚乱的跑去寻找医药箱。端木淳不可思议瞪着身侧笑意洋洋转身离开的女人。
灯忽然俱灭,一股强烈的杀气从身后传来,在回身的瞬间伴随着利器刺入肉中的扑哧声,疼痛感传遍了全身。叶初浅看着眼前应因(毒)药而渐渐麻痹身体死亡的人,如今却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刀。
“没想到吧……有人花重金买我的命,但是也有人以双倍价格买你的命,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下(毒)的,但是你的(毒)对方早事先给过我解药……”说着从口袋里掏拿出一部老式翻盖手机,将屏幕呈献在叶初浅眼前:“那人说若是成功,要让你死得明白!
话落。飞机某处传来的一声巨响,机身大幅度振动,紧促的警笛声就像是催命符铺天盖地而来。面无表情的叶初浅盯看着照片的亲密无间的苏缪珊和江阳,唇边伴着漫出的黑血忽然弯起一丝笑,带着妖冶的美和魄力。
两人周边升起的一层寡淡薄烟,鼻翼间隐约便能闻到一股烧焦难闻的刺鼻味。
端木淳挥手打散周身扰人的青雾,大脑闪过一道白光,猛然意识明了到此次事件发展到了多么严重的一个形势,高傲自若的神情出现一丝惊慌,额间细密的汗珠滚合成大汗珠顺着太阳穴流下。
“呵…看来你信任的那两位没想过要守信啊……”叶初浅闭上逐渐模糊的视野,无力的笑了笑,对身旁的雾表示呵呵哒。警报器响个没停定是因为方才的爆炸引得机体在下坠吧。
为了一个男人费尽心思,果然从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开始早就打好算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一直信任的闺蜜竟这样算计自己了?
也罢,那种宁愿相信自己眼睛也不会愿试着相信自己的男人,到底是让人心寒……
“不,不可能,你骗我……”端木淳不相信地瞪着眼抓起叶初浅的领子抬手狠扇了她一巴掌,蹭了一掌血渍。
“…你是智障吧!…若他们信守承诺,你怎么解释飞机坠机?”叶初浅语中带着痛心和嘲讽,“只要你我葬身在这,他们便坐收渔翁之利……你以为呢!到头来,你和这飞机上的所有人都是给我陪葬!”伴随着女人薄唇一开一闭,黑血便是止不住得从口中流出,滴在衣物上,点染成万分妖冶绝美的模样。
男人狠推开身前的女人,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无法动弹的女人依旧是从容无谓的模样。
端木淳的脸色一红一白一紫,最后却是哈哈大笑出声,面表情变得狰狞崩裂:“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我不信!我不信!!”说着竟是疯狂地举着刀一遍又一遍的(刺)着叶初浅的身体。
已然感觉不到痛楚的叶初浅吃吃一笑,躺在血泊脑中一片空白。空洞无神的眼中照映的世界却是穿过了飞溅的鲜血,穿过了机械幻化出的另一个幻境:无名的山野村庄,鲜血洒地成圆。滚滚的赤火像是一尾巨大的蛇漫浸着西边的落日,吞噬着那一排排的土屋。就好像是飞机窗外,挂在天边的那抹残阳印照着此处发生的事。心中忽生一丝的不甘愿。
闭眼的一瞬间机身同山脉亲密拥抱,炸出一朵巨大的蘑菇,所有的呼喊祈祷也随之化成片片星火,卷风而去。
——
窗外闪电劈开长空,留下一道瞩目的裂痕后发出一声穿耳怒吼,却是未落下一滴雨水。路上的行人有的都不禁加快脚步行走回,有的却是提着竹篮子,好奇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那道一闪而过的红雷,打了个冷颤。
床榻上少女睫毛微微颤抖,睁开沉重的眼皮,清冽的眸子带着血丝隐隐透着疲惫。
她眨了眨眼皮依稀记着在黑暗中,忽然出现的星芒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将自己强行拉去。接着便看见土屋建筑物在炙热的大火中熊熊燃烧,被火焰残卷吞没。
屋外的人类张着大了口似是在大声喊着什么,身上披穿烧着热火苗的衣服奔跑、打滚,分明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和声息,那股让人难以压抑的气息却是充斥着整个心脏。
单薄瘦弱的身影摇曳在修罗大火之中,大火似是未曾伤及到她半分,却又能清楚看见她那被火舌掠去的残破衣袂。
随着镜头停在这慢慢流逝,脚边逐渐传来炽热感,热风带着点点星火扑哧着皮肤,带着刺鼻的异味,细碎的劈啪声和哭喊声如数传来,而其中夹杂着一种遥远却又极为清晰的低语呢喃:“我…不甘心……”
影像卡到了这,便是没了。
她空洞的双目逐渐清晰,第一所见的事物便是静静坐在床前一丫鬟打扮、颈间绕着绷布闭眼酣睡的丫头。标致的五官略显清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像是不曾好好休息过。
四角圆桌放于室内,桌下八张小圆凳摆得整齐。桌角上还放着一个圆形竹篮,里头一块未完成的绣品被主人置于一旁,呈现着四十五度的完美视角。
叶初浅目光一沉,没想到竟是在梦里也是股子淡淡的家味。她坐起身,枯卷干燥的长发落在脸颊,有些遮着眼睛。
她自5岁懂事开始便是个孤女,处处撒野流浪。在街道上乱闯的时候被捡到孤儿院。因为身子活跃起来很是灵敏,运动细胞优秀,也借此,打架抢东西的事也没少干过。在福利院不足二年,被忽然来到福利院的一位妇女带走,而那女人不过是看中了她优良灵活的运动细胞。
武术、跆拳、空手道,所有引以为豪的技巧却都是为了那些个利益罢了。如今回忆起这些,叶初浅就像是捧着爆米花喝着可乐看一场与自己毫无相关的电影。
床边的丫头似是被什么惊醒,迷迷糊糊得睁开眼。揉眼间瞧见眼前坐起身的人儿忽然惊呼一声,竟是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绊倒了椅子提着裙角跑了出去。
“等……”叶初浅出声想要将人拦下,却是一头撞在了架子床柱子上。疼!叶初浅一边撩开前额的头发一边揉着磕疼的额前,抱怨着额发太长和那人跑得太快。
正想着这只是个梦境,自己可以随意控制的时候。忽然想到有什么不对。内心浮现一个‘黑人疑惑表情’,正欲再试试时,那方才跑走的丫头又跑了进来,手里端着水,随后跟着一道青色的裙角随着房外的阳光落入少女寡淡的眼中。
青绿的罗衫承接一条碧绿的束腰带拽下片片荷叶百褶裙,白玉无瑕的双跳脱圈在纤白手腕上;一头梳着简单的元宝髻,步摇玲琅,珠花沁人,看着倒是极为舒眼。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中含着盈盈秋水,淡颜轻笑着像是一株清素幽昙,沁透人心。
回过神的叶初浅瞧见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下意识抬起双手,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叶初浅的双手已然拍在那名女子的脸上。
“疼吗?”叶初浅歪着脑袋,询问着。双手还继续连拍了几下。
院外的梅花花苞低垂着脑袋诉说着冬日的到来。落着几片枯叶的池子里漾着阵阵波澜看不清池底。如今已是十二月的早冬季节,凌冽的风吹来,却是刺骨至极。
月桐脸色有些难看,眼角微抽,不经意拿开叶初浅的双手,微微勾唇一笑:“姑娘真是幽默,看来是伤口是没什么大碍了。”她说着回头示意着身后的丫头放下盆子,那丫头面容难掩兴奋之色咬着唇对着月桐弯下腰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我唤作月桐,这里是我君家世代所开的药房。平日做些看诊抓药的小本生意。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叶初浅收起心底的咋呼劲低头看着翻看属于自己的纤纤细手,捏了捏感知到是真疼后,意识到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梦里,至少没有这般感知到疼的梦。
抬头瞧见对方脸上那还留着方才自己留下的巴掌印,她轻咳几声,打破自己的窘态:“我…叫叶初浅。抱歉,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事就好。几日前,隔壁村子走水了。幸得那离这近,你便被刚才那阿娅姑娘送来。那姑娘即使受着伤也还是咿呀着乞求着……”口中刺刺不休的念叨着。
听着她的念叨,叶初浅大概了解到自己在大火中受了严重的伤,有幸被一个丫头救起。只是这场火烧了不少东西,虽然死的人不多,却因为仵作鉴定,简单的失火案变成了谋杀案,但又因犯人既无偷盗抢掠行为又故而使案子进入僵持。
理清这些事,叶初浅便是皱起了眉头。且不说夺舍占了他人身子没有记忆这问题,光是这等芝麻事同官府牵扯上事情就麻烦了。凡是知道段历史的都知道,这官府自古就是人吃人。于是乎搪塞瞎编着自己失忆的借口,打发走月桐后便是倒床睡得死沉。
当她失忆这事传到官府的时候,官吏并不相信。而说了这话的叶初浅,万般是没想到这失忆的幌子是一场马拉松。
北院房内。一位打扮端庄的老嬷嬷端着煲盅,跨出了厢房。
桌前身着橘金色牡丹华贵锦衣的老夫人疲惫得揉了揉眉心,想起隔壁院欢脱的叶初浅,又想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媳,她便有些生自己的闷气。
想来自己这活了大半辈子倒是没什么软肋,偏偏就是怕这小孙子不理自己。终究是个孩子,谁对谁错不追究。就是护短疼惜自家亲娘。有回撞见月桐受罚,仍是哄了许久才肯同自己说话。想到这,许氏老夫人又是叹了口气。
此时暗语跟在暗梅后头,微微福身:“老夫人,官府那又派人过来了,是询问那姑娘的事。”
说起那被救的人,许老夫人又是皱起眉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