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玄鲸海市 下
“我想要到那座海岛……那个名为玄鲸海市的地方去看看。”
唐丹芷对蓝清源说，她的声音很轻，但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这是一个很无理的要求。”
“我知道。”
“在你们来到这座城市之前，我就从晚江涯那里听过关于你们的事情，所以唐姑娘，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有多么的重要。无论如何，我都没有答应你这个要求的权力，如果你在雪城出了任何意外，那份代价都不是我们所能够承受得起的。”
“蓝先生说的话，我不明白。我只是唐丹芷而已，是一个阴阳家的学徒，以及游历四方的药师，所以我相信一切存在的意义，也相信缘与劫。我觉得自己也许能够拯救那个女子，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蓝清源无奈地看了毕月一眼，说：“还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呢。”
毕月只是轻轻点头说：“是啊。”
“那你又是怎么想？”
“我也从未去过那座传闻中的岛屿，如今走到雪城，自然也想去看看。”
蓝清源苦笑：“那看起来我也别无选择了。”
他站起身来，平淡地嘱咐道：“玄鲸帮虽然主要势力集聚在海上，也依然轻而易举地霸占了南陵黑道榜眼的位置百年之久，是一个绝不逊色于九月会的庞然大物。龙庭的东海军与雪城家的雪府军虽然有着守卫海疆的职责，但精力也是有限的，而正是因为玄鲸帮的存在，才在那些贪婪的罪犯群体之间建立了规矩与平衡，若是海盗之中有人心中出现了不应有的图谋，在海军动手之前，玄鲸帮就会帮忙处理掉。所以我们与他们两方之间都尽量保持着克制，不去打破这份僵局。所以你们若是进了海市，也就到了我们鞭长莫及之处，行为难免会受到限制。”
唐丹芷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所以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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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白色海鸟在桅杆之上盘旋，远远的船尾高大的烟囱里冒出白茫茫的蒸汽，嗡鸣不断。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海上的星夜垂落，好似一条闪烁着光芒流下的瀑布。
晚江涯很喜欢这样的风景，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会带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与家族里最老道的船长一起踏上仿佛无尽的远途。他们会经过无数奇妙的岛屿以及国度，接受汹涌波涛的洗礼，穿越不见边际的汪洋，又在万籁俱寂的时刻到达灯火通明的港湾。
美好得让人迷恋。
白色海鸟最后落了下来，停到了细细的栏杆上，晚江涯伸出手，从它的腿部解开了绑住的信笺。
他仔细地看过了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露出了一个烦躁的表情。
“蓝清源，你个白痴。”
他罕见地对自己的挚友发出了恼怒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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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唐丹芷三人已然回去之后，蓝清源点亮了房间里的桂树银座台灯，柔和的光芒乍放。
在雪城的五大世家中，蓝家一向是最为低调的那一个，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蓝家却也是最为重要的那一个家族。虽然雪城历任城主皆有雪城家主兼任，但每位雪城家主大多都在龙庭的朝廷或者军队之中身负重职，难以分出精力来管辖城内事务，所以雪城乃至大半个莱州的统辖管理要务，都交到了蓝家手中。
因此如今莱州的繁荣昌盛，乃至雪城超然的地位，其中有一半都是蓝家的功劳。
蓝家与晚江家皆世代辅佐雪城一族，因为雪城血脉一向一脉单传，所以雪城匠师、商人乃至雪府军中真正的核心要员，大多都出自这两族。
上一任蓝家家主便是蓝清源的母亲，那是一位眼界超群、手段高明的女性，龙庭第一海港“周天”的建设、雪城城区的外延扩展、拥有半官方背景的蓝氏商会的建立，全是出自她的手笔。但两年之前，在蓝清源从战场回来之后，她便放下了族中事务，选择将所有一切交给蓝清源后隐世而居。
这是一个震撼了一个州郡的大事，很多人都以为那个女子如此作为别有隐情，但整件事情的风波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就像是投入了水中的石子，荡起一点涟漪之后便消失不见。
唯有蓝清源自己知道，她的母亲从很久以前其实就已经非常累了，她缺少的，只是一个离开的理由。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刚健有力的字幅——“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这是蓝家的祖训，也是每个蓝家子弟的立身之道。
蓝家家风严厉，远远超出外人的想象，每一位蓝家子弟读书时会记住的第一段话，便是那四句横渠——“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圣人立藩篱，如是而已。
蓝清源还依稀记得当时自己所立下的誓言，他所要守护的事物，值得他付出一切。
矢志不渝。
不忘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