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阶的NPC

  茶火垂下头，抿了抿嘴，再抬起头时——

  虽然在笑，可泪水不住地从眼眶处往下落。

  海塞薇一愣，走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哄她还是怎么的——

  妈耶，这个技能她没点啊？

  “小姐姐——”茶火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脖子，“最喜欢你了啊——”

  海塞薇眨了眨眼睛，拍了拍她的背：“我也……额，虽然最喜欢的可能不是你。”

  茶火：“……”

  茶火：“扑哧。”

  其实还真的不太搞得懂这种小姑娘来着——海塞薇看着茶火又哭又笑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对不起。”

  很好，刚谢谢她这会儿又道歉了。

  不过海塞薇大概有点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也不是的，其实是我。”茶火轻声，“我一直在考虑着我到底是谁，可……就该像你一样吧，不用在意到底是什么，向着自己认为正确的路走就对了……”

  海塞薇一愣。

  接着感觉到后颈刺痛，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

  意识完全消失前，耳边只有一个淡淡的声音。

  “尽快醒过来吧，这才是你该抵达的未来……”

  ——

  程苏苏回想起来，家里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只有她自己。

  妈妈很早就过世了，爸爸很忙——而且很不开心，偶尔回来时，只会停留片刻。

  科研，项目，失败。

  这些词语围绕着那个男人，也让他变得沉冷严肃。

  被安排学习相关的东西，但这也没什么，反正她没有其他的兴趣。

  遇到阿唐之后，她觉得自己至少不会那么孤独——

  他其实对她很好，会给她惊喜，安慰她，为了她放弃一些事情——她一度以为，再也遇不到更好的人了。

  但她忘了，阿唐给的惊喜永远是“他认为”最好的，放弃的东西也只是无关紧要的。

  她后来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没原则了一点，另外一个声音又说服了自己——她只是被创造出来的程序，不可能，也必要拥有自己的意识。

  ……

  认识海塞薇，完全是好奇。

  突如其来的非人类，平时作为实验体时，躺在冰冷的实验槽中——程苏苏，或者说，茶火，会很好奇她是怎么样的人。

  这个游戏也完全以她的记忆创造——是以，是仅以一个个体的记忆就创造出如此庞大的世界。

  于是她开了一个帐号。

  很有趣的一个人，明明经历过那么悲伤的事情，仍然让自己适应着变化，不停地反思自己，固执，可很少真的顾及自己，更喜欢说和做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接着掩饰自己的不安，或者真正的目的。

  哪怕在最后已经知晓这一切都是假的——

  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吧。

  ……

  程苏苏迈开脚步，走上龙山——

  她的步伐看起来很小，但或许因为自身连接着整个LZD系统的原因，没有人阻拦她，速度也快得恐怖。

  她打开了一个面板，拨通了某个电话。

  拨了三次后，对方终于接起来了。

  “怎么了？”对方的声音略低，“我今晚应该会回去……”

  程苏苏打这个电话的时候还瞥到了某个私聊——是银空弗莱不久前发的，好像是什么青青草原什么鬼的。

  “收手吧。”程苏苏轻声道。

  其实她知道——阿唐那样的一个人，很自信，相信自己所喜欢上的东西，也从未觉得自己会弄丢它们。

  包括自己。

  与其说是为了赎罪，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不如说是不愿意相信。

  “你说什么？”那边开口时，带着些许迟疑，很快，那边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他的声音也变大了一些，“是发生了什么吗——”

  “程苏苏已经死了。”

  阿唐沉默了好几秒。

  程苏苏也等了他好几秒。

  “只差一点了，你为什么……你明明知道，那实验体根本连人类都算不上，你难道因此心存愧疚吗？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胆小——”

  胆小吗？

  好像是吧，她一直是个胆小的人。

  程苏苏笑了笑，语气轻松——

  “你的人生里，程苏苏这个存在其实不重要，她的价值或许只是她确实依赖你，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是我的错，我没有及早结束这一切，让你直到如今都记得这个人。

  “作为投资商，你接下来应该会面临一系列的调查，不过我删掉了大部分对你有致命威胁的内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我听说你订婚了。这很好，你应该拥有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你的未来，那些未来……和程苏苏没有关系。

  “我也不是她。其实你也一直清楚的，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真的觉得愧疚，买一束花去看看她吧。”

  说完，干脆地挂断了。

  接下来……

  ……

  咔——！

  程苏苏一怔，抬头看去——

  这是在龙山山顶，虽然海塞薇已经被她强制下线了，但LZD还在运行，剧情也还在继续。

  浴血的安托薇莉娅此时出现在了兰提斯特身后——她的动作狠厉，抬手将幻魔囚笼击飞，并将他撂在一旁，匕首刺入肩膀——

  “是啊，我确实坚持着艾西尔的要求。”她喘着气，声音有些弱，开口时还在擦着嘴边的血，望着兰提斯特的墨绿色眸亮得惊人，“我刚才看到了很多……大陆的真相也好，我到底是谁也好……”

  兰提斯特捂着伤口，眸中带着一丝惊讶。

  “但偏执的不是我。”安托薇莉娅一步一步朝幻魔囚笼走去，“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我只知道……这样的你，和你声称厌恶的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缓缓伸出手，碰到了那个幻魔囚笼——

  各色的光芒从金属镂空的花纹中流溢而出。

  龙山上的鼓声有那么一瞬暂停了，地面的裂缝随着闷响张开——

  程苏苏看着这个壮观的画面，怔怔地说不出话。

  像是世界末日。

  她也没想到安托薇莉娅还有反击的一刻——哪怕是最后一刻，依旧坚定得让人难以想象。

  结束了吗？

  好像是吧——

  隐隐约约看到故事中的两人终于相遇。

  她忽然想哭。

  可能是因为，迎来了一个故事的落幕。

  也是这时，三十分钟的关服倒计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