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陆番?莲叶何田田 1
他是天机楼楼主,因握有长生之法,已经生生死死几个轮回,让天机楼屹立于江湖两百七十年之久,血雨腥风中地位超然,隐隐凌驾于各国皇权之上。
直到一百年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士族子弟,为了黎民百姓,一点一点构建了江家势力。他才真正遇到一个敌友难辨的有趣知己。
他活了这么长时间,底下的人给他送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是都是庸脂俗粉,无趣至极。大多数都仗着自己的美貌,就分不清形势了。那些个女子要么被他丢给了底下的人,要么就直接赶出去自生自灭,实在让他难以忍受的,就丢去神墓族里献祭。
他知道自己不是可什么好人,但是孤身一人太久,就觉得日子实在无聊得很,前一百年的时候,他实在无聊,自己跳了崖,想要体会一下死是什么感觉。神墓族的守卫非常负责地将他一块一块捡回去修好。
每次醒来他就觉得自己像个破旧的马车,一次又一次被人拉回去修好,再运载着无趣至极的天机楼,平平静静继续行驶。
所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厌倦了听天机楼里各家的秘密和趣事,也厌倦了变着法去死,决定出门去各国游历,然后就迷上了说书这档子事。
没人像他这样,满肚子都是故事了。他讲给被人听的时候,只是想要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世人,这世间俗套的剧情总在上演,庸俗的男女情事简直就是倒胃口至极。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把这个当成了讥讽的游戏,那些人却听得津津有味,将他吹成了无所不知的无庸先生。
呵!无庸?真是讽刺呢,明明庸俗地令人讨厌。
可是他渐渐得了趣味,觉得这样耍着这些无知的人玩儿反倒开始有趣了,他看着世人哭,看着世人笑,看着世人义愤填膺,看着世人自作聪明地总结了故事里的很多道理。他晚上收摊回去,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他把趣味装在心里,脸上淡然,心里却都是游戏人间的恶意。
他眼见着身边的忠仆一代死了,下一代又尽职尽责地跟在身边。自己的知己幸福地死了,下一代又幸福地出生,然后一代比一代聪明。
他觉得不能理解,为何要繁衍?女人又有什么意思?那粗俗的两性情事,真就那么有趣?
直到江家那人的儿子又有了儿子的时候,他决定,等着江家的儿子长成了二十岁,他就去死一次,然后也恢复成二十岁的年龄,到时候他要看一看,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那时,轻红就已经被神墓族送过来,明面上告诉他是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其实他心知肚明,这女子是想把自己送给他。
可是他实在讨厌这些个套路,更何况这女子已经有了主子,却要愚蠢地跟在他身边。他最看不惯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人,明明是来取他性命的,却又整日整日地勾引他,想要得到他。
等他再一次活过来,他就去了魏国京城,想着看一看江家人身边有什么有趣的女子,能让他耍一耍,打发打发时间。
他用无庸公子的名号,在最繁华的上街寻了个茶摊儿。还是那些故事,还是那些情节,还是那些套路,可是听众里却坐了个目的不纯的女子。
那个女子一身男儿打扮实在套路无限,可是她似乎是来看他这个人的,以至于他说得故事里的包袱,她都从未笑过,反倒是他喝茶的时候,清嗓子的时候,拍着惊堂木的时候,她会眨着一双笑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这个女子莫非是传说中的花痴?可是他换了一张最平淡无奇的脸。他实在不懂他有什么好笑的。
来了京城他才知道,这江家的小少爷已经去了西南战场,但是却发现了自己喜欢上了一个酒楼的老板娘,这老板娘似是对他有气,已经不管江小少爷的死活了。这江小少爷乔装打扮偷偷回了京城来看这老板娘。
这种故事他实在是没兴趣,可是底下的人却发现,那个不合时宜傻笑的姑娘,恰恰是这位老板娘的手帕交。
他不动声色又在京城停留了好多天,即使他知道,轻红已经背叛了他,要来京城杀他灭口。
那个女子果然带着好友来听他说书,他鄙夷地发现,这女子只是为了接近他,喜欢上了他才来听书。
于是他已经暗自觉得她跟那些个庸脂俗粉没什么区别,心中决定这一场结束就离开京城,去西南看一看知己的孙辈。
可是他手下消息有误,轻红那伙人已经趁他孤身一人,要动手。
令他觉得奇怪的是,那位“庸脂俗粉”居然要替他挡剑,这脱离了他认知里的故事线,这不应该啊,一般愿意舍身挡剑的,都是相爱了很久的情人眷侣,这他们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的情况,她为什么要不自量力来救他呢?莫非,她除了花痴,还是智障?
即使他就在她没多远的位置,即使他明明动动手指就能护她周全,可他还是冷漠地看着她,全身上下被剑气划成了血人。
他觉得,自己没有义务去救一个智障。
可是,就在轻红那些人被清缴完毕的时候,他却被那倒下的女子拉住了裤脚,那女子泪眼婆娑地说:“我知道你心里笑话我,可是刚才,我看到你的茶杯溅了血。你这么洁癖的男人,等会儿喝茶的时候,又要扯嘴角了,真的很丑。”
他当时一僵,心中疑惑,她怎么会知道他有洁癖?她说他扯嘴角的时候很丑?就因为这两个原因?她就过来挡剑?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很古怪了,却不知道还有更古怪的。
女子笑得越来越无力:“你不要觉得我是来挡剑的,我只是觉得这台子上比较安全。”
他心中突然就起了一种情绪,后来他才知道,那情绪叫做无奈。
等到纷乱结束,他才俯下身子,看着昏迷过去的女子,轻声说:“小怪物可不能死了。”
她受了极重的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可是这对于他这种时不时死一次的人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可是她的朋友却像是天塌了一样大惊小怪。
那时候他不能明白毁容对一个女子的杀伤力,后来明白了,却也晚了。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