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阴影界
目睹惨剧后被吓坏了的众人很快便报了警。
随着刑警与法医的到来，现场很快便拉上了封锁线，围观的居民与闻讯而来的媒体也被驱散在外。
也许是估计孟悟小孩子的身份，他被暂时由一名女警照看起来，带到了远离媒体人的地方。
而两位教职人员和管理公寓的老头则作为报警人与第一目击者在小房间里配合警察了解相关情况。
至始至终孟悟都如同一个吓坏了的小孩般一言不发。
这并不是他有意隐瞒雨生龙之介的相关线索。而是发现了那个即将失效的节点被再次激活了。
伴随着它的出现，以凶案现场为中心，肉眼不可见的魔力悄悄形成，并在那些别有用心的目光之下，伴随着周围人各种恐惧亦或是幸灾乐祸的议论快速扩散开来。
肉眼不可视的黑色液体自土地里渗透而出，如触须般逐渐向着人群攀爬蔓延。
“魔力污染”这个被他前世虚构而出的现象正在眼前发生，作为强大魔术或祭祀的残留物，因恐惧而形成的幻造之力尚不能构成覆盖现世的魔力，但却依旧有着直指人类心灵的力量。
而显然这里是个陷阱，一个被assass利用魔力污染来从周围人心灵里收集信息的陷阱。
当那阴影里如毒蛇一般的眼睛盯向自己时，孟悟就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但就在他正安安等待，做好蓄力一击的时候，assass却出乎意料的离去了。
是发现自己不是御主，还是没打算在普通人面前暴露？
疑惑被深藏在心底。
但，环顾四周，看着围绕着凡事而转的人群，他的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可悲。
心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魔能的世界里普通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那位时刻小心翼翼照顾深怕刺激到自己的女警转头的瞬间，一个与assass使用类似的节点悄然展开，孟悟迈进了一个新的世界。
天空中没有太阳，也无星辰闪耀，高悬与空的是惨白的巨月，巨大的陨石坑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让人产生不了任何好感。
这是个与现世高度类似幻造界，一切仿若现世的投影，然而却毫无色彩可言，在那惨白的月光之下，所有的一切呈现出灰白之色，更为诡异的是，在这里除了自己发出的声响，整个世界都显得静悄悄的，还有明明与月亮处在夹角位置，但自己的影子却像是被聚光灯定格在了自己的脚下，形成一个清晰的黑点，而这个世界的一切却根本没有阴影的存在，即是是逆光也看不见影子的存在。
反而是这里的居民却是一个个立体的阴影状生物，他们的形状仿佛是现世生物，但根本无法分辨出衣着、五官，也许他们此时的行为在现世都能找到对应的存在，但明显却并非现世中人的投影。
因为当你挡在他们面前之时，这些阴影生物会明显表现出情绪，他们会展现出很生气的肢体语言，然后绕开你继续模仿着现世人的行为。
不是影子，却十分乐于扮演影子的存在，这就是这个幻造界真实的写照。
悄悄绕开这些自娱自乐的影子，孟悟又回到了久远公寓之下。
这里的影子们有些混乱，但这并不因为他的出现而引发的。
看见物业管理处小房间内几个影子正在争论什么的模样，孟悟猜测这可能是因为他的突然失踪而在现世造成情况。
没有理会这些看上去像如同无声皮影般的表演，他再次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家走去。
大概是这个世界无法显示平面内容，因此当来看见那个白板的门牌时他有了片刻失神。更为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虚假。可能是通过这种麻醉，他的伤感情绪倒是少了很多。
给挡住的影子让开了路，孟悟闪身进了屋。
臆想中的黑暗依然没有出现，看来即使是封闭的黑暗空间，在这个世界依然是同样的灰白之色。
或许这里根本就不存在光亮一说吧。
刑警的取证像是已经结束，几个像是法医的影子正准备收拢起地上的‘尸体’。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或许不知情者这会觉得这出哑剧有些滑稽。
可即使知道这些家伙只是在模拟现实所发生的事情，但看着这一切仍是勾起了他那些不好的回忆，他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个曾经被绑缚的地方望着这一切，眼里不知觉已有些湿润了。
正准备抹掉眼泪之时，突然那两个即将被收拢起来的‘尸体’动了起来，即使阴影状态的他们看不清相貌，也看不出受伤的模样，但他仍分辨的出两具‘尸体’刚才明显有了一个扭头的动作，像是注视着自己，十分惊悚，孟悟吓了一跳，噔噔地后退将身后的桌椅撞的东倒西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虽然阴影界的物质依然保留着质量，但比起现世来这些物品明显要轻上不少。
两个原本是‘尸体’的影子果然不是真正死去了，他们明显是认出了孟悟，有些脱离剧情的急忙从收尸袋中挣脱了出来，像是有些关心的焦急，想要过来将摔倒的孟悟扶起，但孟悟显然是一下子还没从这惊悚事件中反应过来，满脑子想的都是诈尸了。
惊吓之下魔力有些不受控制的暴走起来，处于自我保护的条件反射，全力的喷发瞬间扩张在房间内形成了一个方圆五米的漆黑球体，在这股力量之下，阴影界的物质在触及的瞬间就仿若泡沫般被击的粉碎，小半个公寓被整齐的蒸发出了个球形空间。
范围内的阴影生物倒是没有消失，可能是因为真实度较高，但他们依旧被弹飞了了开来，猛烈地撞击使得他们再也无法维持立体形态，一个个被挤压成了二次元。
孟悟的内心猛然一颤，正懊悔间被压成平面的影子又慢慢恢复了人形。见到他们没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将魔力散去后却又惊奇的发现自己脚下的实感居然是来自自己的影子。
而刚刚被破坏的物质也正如同时光逆流般飞快的恢复过来。
“你们没事吧？”孟悟尴尬对着面前墙面上几个正在恢复的影子说。
五个法医的影子凶横的朝着他挥舞着拳头。
这些阴影生物无法发出声音，但他们却是似乎有着属于自己的肢体语言。
因为两个刚才还在扮演‘尸体’的影子正对着五个法医的影子以及逐渐围拢过来的影子们手舞足蹈的做着解释，就像是一对真正帮自己子女道歉善后的父母。
有些感动的抓着脸颊才不至于哭出来。
这种久违情绪不仅来自于御魔真世，也是他对于前世父母的愧疚。
阴影生物们果然都是一群温和的家伙，即使这种事情是那样的恶劣，但却依然是很快便平息了自己的怒火，五分钟不到他们便又陆陆续续返回继续模拟其原来的角色。
五个法医的影子在和父母的影子交流一番后确认了他们暂时没有扮演尸体的打算便飞快的收拾起东西抬着担架朝着楼下已经开走的救护车奔去，而这显然是没可能在现世发生的事情。
果然这群家伙都是在各自做着自己的表演
“你们没有死？”孟悟的声音有些哽咽，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汉语，他们估计听不懂，便连忙从口袋里将词典翻出，想要找出单词。
但两个阴影生物却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母亲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并将其贴在了她的面颊之上，虽然没有感觉到一丝温度，没有冷感，也无热感。
但心里却陡然平静了下来。
即使无法分辨出他们的五官，但依旧能从中感觉到浓浓的爱意。
这些家伙显然并不只是入戏太深的缘故，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并不只是在模仿，而是继承了现世。
他们对着孟悟摇了摇头，父亲对着自己做了个割喉倒地的动作，显然实在表明在现世他已经死去了。
起来后将孟悟手中的词典放回了他的口袋，同样是握住了孟悟的另一只手，阴影状态的手指在他的掌心用汉语写道：“你不该待在这里，你应该回到现世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日语只会汉语的，”孟悟惊讶地望着对面的‘父母’，“难道你们知道我是穿越的？”
“我们是你父母的投影，当你在这里认可我们的时候世界会将我们的心连接到一起。”母亲将孟悟搂在了怀里轻抚着他的背。
“可我并不是御魔真世，而是孟悟。”孟悟的内心认为这是别扭的，想要拒绝这份来自父母的爱意。
“我们也同样不是你在现世的父母，我们只是影子。”如果他们能说话的话，这句话里应该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
“为什么你们会如此淡然，即使你们不是御魔真世在现世父母，但听闻自己儿子被夺舍后难道就没有一丝愤怒吗？”孟悟有些疑惑的问。
“孩子失忆了他就不是我们的孩子了吗？”父亲飞快的写道，看得出他是有些气愤。
看着孟悟陷入沉思，他又继续写道：“你一个人并不是孤独的活在现世里，除了父母，还有很多人关心着你，爱着你，你不该为这种该作为谁活着的事情而烦恼，你只能是你自己。”
“对不起，也许我只是担心作为孟悟的人格消失，也许是御魔真世太过于弱小了吧！我真的很害怕死后的世界。”孟悟抹了抹眼泪，“我可能会依然拒绝成为御魔真世。”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害怕御魔真世会心有不甘。”孟悟离开了母亲的怀抱，不安的抱着胳膊。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母亲挤开了讲大道理父亲，似乎是打算用自己的见解开到孟悟。
“我在扼杀一个人格。”孟悟颇为自嘲。
“或许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你现在与他是共处一个世界，而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上的我们又无时无刻都在遗忘过去的事情，那么你可以去尝试写下日记，将每一天都记录下来，这样当你以后无论是谁，都能看到过去。”母亲的建议让孟悟感觉到了鸵鸟心态。
而这一切都被看着他们眼中。
父亲似乎也是受不了孟悟这种婆婆妈妈的性格，抓起他的手就写道：“作为男人就别犹犹豫豫的，做人不是活给自己看的，想要不纠结那就去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伟大的人？”
“没错，成为一个让父母，让朋友为之骄傲的人，因为只有得到他人承认的人格才有存在的理由，如果不是这样，即使你依旧只是御魔真世，但一生都活得窝窝囊囊的，即使我们还活着也一定会与你断绝关系的。”父亲的理由很现实很强大。
但他刚写完便就遭到了母亲的暴力。
虽然如此，但当她写的时候还是写道：“没错，我们当父母的就是这样现实，想要作为我们的孩子就去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吧，千万别像你父亲一样，到死都得不到我家里的承认。”
这句话里的信息有些强大，有些想要多问些细节，但当要询问之时两人却已经站了起来，这是要离开的姿势了。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拉住了两人，眼泪又有些忍不住了，哽咽问道：“你们要离开了？”
“现世的我们已经死去，作为影子，我们本不应该有交流的。”父亲安慰道。
“你们会消失吗？”
“这要取决于你会不会遗忘掉我们。”写完这些，两人便示意孟悟松开手。
虽然有些伤感，但孟悟也明白自己不可以将意志强加给阴影界生物，打乱他们的生活也许更是对亡者的亵渎吧。
就这样目送着两人离开，阴影界的房间里又回复到了寂静之中，又静静待了许久才重新在房间里打开了节点。
身影凭空出现在了房间内，此时的天色依旧完全暗了下来，即使魔眼依然能够在黑暗中视物，但依旧感觉到了黑暗的不适，将房间内照明全部打开，父母的尸体依旧被清理走了，但房间内的血迹并没有得到清理，即使凝固了依旧散发着浓重血腥气息。
也许是经历过阴影界父母影子的开导，恐惧的心情逐渐淡了下去。只是对未来生活的迷茫依旧让他搬了个椅子坐到了房间的角落之中发起了呆。
但不久后房间的门铃便响了起来。
纠结了下，但随即想到了之前的那段对话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
“找到了！找到了！”
“孩子在家里！”
可迎面而来却是许多人的惊呼之声，许许多多手电筒的光芒照射进来晃得人眼晕。
正被那些听不懂的吵闹语言弄得心烦意乱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挤出了人群，“真世，你怎么又回到这了？”
里见老师发夹凌乱，眼睛还有些红肿的模样，但看到孟悟后却是兴奋不已的一把将其抱住。
几个警察模样的人也开始在走廊里维持起次序来。
看样子他的失踪让警察们与周围的邻居颇为忙碌了一番。
看着许许多多的人在关心这他，那种之前自以为高贵的思想令他颇有些懊悔。
楼梯处的吵闹声渐渐散去，一个警官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是之前照顾他的女警，只不过此时女警有些显得委委屈屈，之前像是大哭过的模样。这令孟悟颇有些过意不去。
偷偷用魔眼观察了下四周，assass并没有再次出现，魔力污染也依旧消散的差不多了。
当男子来到孟悟面前后，他率先说道：“凶手的名字叫做雨生龙之介。”
“他在说什么？”这位警官明显听不懂汉语。
“他他说凶手是一名叫做雨生龙之介的人。”里见老师翻译道。
“好像是汉语吧？他是外国人吗？”这位警官皱了皱眉头。
“不是，他是riběn人，大概是由于受到了刺激暂时说不了日语。”里见老师迅速解释道。
“怪事，小朋友，你是怎么逃出去的？”警官疑惑问道。
但孟悟明显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直愣愣的反应让警官大为不满。
里见只好硬着头皮替孟悟翻译道：“真世，警官问你是怎么逃出去的。”说实话，她都有些怀疑现在的孟悟是不是冒充的了。
“就像我从那位警察姐姐身边逃走一样，我的跑步速度比较快。”这种像是生活在外国的感觉依旧让孟悟不自在，有心想要快点结束这段对话。
可这位警官依旧不依不饶的问个不停，渐渐从案件有转移到了国籍，另孟悟烦不胜烦，最后只得假托睡逃脱审问。
最后他也没有住在这凶杀现场的房子里，拿了换洗衣物便被警察交由里见老师代为监管了，说是会尽快联系他的亲戚，但孟悟从那警官的眼神里明显看出他是将御魔真世一家当成非法移民的倾向了。谁叫他不懂日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