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家二少爷
龙潭乡和临江镇交接的这个地方被称为楠木岗,据说是以前生产楠木而得名,楠木这东西可是名贵木材,达官贵人们特喜欢用这种木材建房子,所以现在这里的楠木自然也就所剩无几了。楠木岗位于瓴溪边,是个被数个山丘围住的低地,这周围还分布着几个槽门,翻过楠木岗后沿着瓴溪往上走个七里路就到了龙潭,这还有个小渡口,可以走水路上至龙潭下至临江甚至到更远的地方。每到天气晴朗的早晨这儿便会起雾,这里的雾很大很浓,在里面能见度是很低的,一丈开外基本是人畜不分。而且这个时候很少会刮风,所以这些雾气有时候到中午都不会散去。当地人称其为“白罩子”,在“白罩子”最厉害的地区是没有人家住的,不过好像是有一家卖肉的铺子开在这儿的。本地人一般是不会在起白罩子的时候跑到里面去的,虽然他们对当地的地形是了如指掌,熟记于心,但据说这东西的确是有些邪门,进去后可能会找不到方向进而迷路,更严重的说是会遇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天早上楠木岗照样起了一团厚厚的白罩子,今天的白罩子好像和平时的又有些不一样,它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雾气而更像是白色烟幕,只是感受不到烟的味道,更为奇怪的是这白罩子里面竟然有阵阵晨风而烟气却不散去,这种景象让人联想到栏山晚上所出现的那种“黑罩子”。一般来说在这个点是没人在里面活动的,可现在却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三个正在行走的身影,能模模糊糊的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声。细看才发现这三人都是一副官差模样的打扮,不过这样子的确有点不对劲。因为他们的制服还是王朝时期的样式,无论是服装还是帽子都是早就弃用的款式,另外他们手上的家伙也不是长短枪支而是带的官刀。难道现在的政府还保留了这种公职人员,还是这些人是从白罩子里穿越过来的?
“头儿啊。”在最右边的那位官差对中间那位说到“这雾气这么大,我们不会迷路吧。”他操的是古腊的口音。
“没得事的。”他们的头儿看起来很是淡定“去龙潭的路就这么一条,闭着眼睛走都能到。”
“哦。”之前问的官差继续问到“我感觉这个地方有些邪门啊。”
“废话!”这位头儿大声说到“如果不邪门上面会派我们来干嘛,其实我还真希望能碰上这种事儿。”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兴奋。
“是啊,这姓覃的死的不明不白的的确怪的很。哎头儿,您觉得会是谁呢?”
“不好说。”头儿想了想接着说“正是因为不好说所以才派哥几个来这鬼地方搞什么调查,不过我们先要锁定茅草界的那两股抢犯,他们的头头儿都不是一般人,会一些邪门歪道,再说姓覃的在职的时候抢了他们不少油水,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在姓覃的离职前将他做掉。”
“是啊,不过这上面也太抠了吧,马都不给让我们走路来。”左边那位官差抱怨道。
“哈哈。”当头儿的笑了笑“现在东边又闹打仗,马是紧缺货啊,知事老爷都不能保证每次出行都骑上马,也只有像姓覃的这样的当官的军人能飙马了,不过我给你们说要是把这件事办妥喽那荣华富贵离咋们就不远了。”
“是啊。”左边那位又说“可……可是咋们要面对两伙抢犯,就咋们哥仨怎么可能应付的过来啊。”
“唉,谁叫打仗的时候碰上这破事,抽不出兵力来剿匪啊。”头儿继续说到“不过上头也明白,肯定不是让咋们硬碰硬的,我们这是要去找向玄这老头子,请他重出江湖,那厮一定知道这事是谁干的而且一定会有办法对付。”
“向玄?”左边那位想了想说到“就是那个龙潭的土财主,整天就知道炼丹的糟老头子,他能有什么本事啊?”
“哎!”头儿突然严肃起来“别小看这老头子,这家伙有多厉害我也不知道,估摸着七雷子师父也得让他三分。”
“这么厉害啊,那他为什么不动手把凶手给抓住呢?”
“这谁知道啊。”头儿嘴角一翘,微微一笑说到“这就是我们来的真正目的,现在晓得了不?”
“哦……”左右两个官差同时说到。
不一会儿这三人就已经翻过了楠木岗,现在他们是走在瓴溪边上一条算的上宽敞的官道上。这里的雾气要比之前在楠木岗淡得多,视线可以达到十来丈的样子,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平静的瓴溪以及对面的小河坪的田野,那阵令人不爽的晨风也随之消失了。这三位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当他们走了三里地后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了。他们感觉这延河路好像是走过了一遍又一遍,另外这个时间点按说已经能看到太阳了,即使是有雾气也应该能穿透,可现在的光线似乎个之前在楠木岗的白罩子中相差无几。还有即然这是条官道,那什么连根人毛都看不到,要知道这可是条通向高原地区的商路,平时来来往往的行商马帮们可是络绎不绝的。
“妈的”当头儿的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摇了摇头说的“今天背时啊,碰到鬼打墙了。”
“阿……”另外两位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慌张“那该如何是好啊。”
“嘿,瞧你们这德行!”头儿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怕“这才小小的鬼打墙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要是遇到更厉害的且不是要拉屎拉尿了。真丢人,!想一想师父当年是怎么教的。”
“哦”另外两位一起说道“明白了。”
三人一起把刀拔了出来,接着都脱下裤子各自往自己的刀上尿了一泡,然后拿着刀来探路。这方法还真行,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这段之前重复了多少次的路段。在路过一道弯路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这人背对着他们,此人身高八尺是一副樵夫的打扮,头戴斗笠,身上批着一件棕皮做的蓑衣,肩上扛着一把仟担,担子的两头挑着两捆柴,脚上穿的是一双稻草编的草鞋。当头的感觉这个樵夫有些不对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个手下上前打探一番。两位官差拿着刀压着步子接近到樵夫身后一丈的位置,其中一人喊到“哎,砍柴的!”
樵夫没有理会他们俩,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喂,本大爷叫你话呢,你特么是个聋子啊!”即使是一句非常刺耳的话,这樵夫仍然是不动如钟。两位官差无奈的看了看他们的头儿,当头儿的做了个手势,将左手放在脖子前抹了抹。很明显是在示意手下们把这个砍柴的给做掉,两位官差举起刀压着步子继续接近,够得着的时候突然挥刀向樵夫砍去。只见那樵夫突然前进跃出一大步,这样两位官差的攻击就落了空,等他们回过神准备再次袭击时那樵夫已经转了身又迅速挥动着那根仟担,将两头捆的柴挥了出去,那两捆柴火砸中了那两位官差。当头儿的马上一个疾步将刀劈了出去,樵夫继续挥动着他的仟担,这东西两头都有铁刺,可攻可守,头儿自然近不了他的身。两位官差爬起来后,他们三儿围着樵夫,想来个三面夹击,可是这个樵夫挥起仟担来好像是轻而易举,似乎不费力气,他们根本就不能有机可乘。几个回合后,当头的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办法,必须转变战术,他大喊到“摆剑阵啊!”一声令下后只见三人排成一字长蛇向樵夫冲锋,樵夫见这架势嘴角一翘然后将仟担竖着打了出去。三人见仟担刺来赶紧转变阵型,这下他们呈一个倒三角形,两位手下在前,当头的在后面。樵夫的刺击落空了而两位手下已经来到他的左前方和右前方,同时挥刀攻击,樵夫又迅速将仟担横置,利用两段的尖刺挡住了两片大刀。然而中间的位置落了空,只见当头儿的起跳挥刀向樵夫劈去。
“起!”樵夫大喊一声,他竟然在两片大刀的压迫下将仟担举过了头顶,而左右那两位官差竟然被这巨大的力量弹开了。就这样樵夫挡住了头儿的那一刀,不过正在下落的头儿顺势将双腿踢向樵夫那没有任何防护的腹部。樵夫应声倒地,当头儿的赶紧用脚踩住樵夫的胸膛并用到指着他,头儿仔细看了看这樵夫的面貌,发现他竟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得一副俊俏的国字脸,下巴上留着些星碎的胡须。两个手下也赶来围观,当头的笑了笑然后对他们说“你们看我们的运气是多么的不错,刚出马就抓了一条大鱼。”那两人也随之哈哈大笑起来,在看樵夫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悲观的表情反而好像带点诡异的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咔咔”两声,那两个手下就被人从背后用刀抹了脖子,话也说不出的倒地了。当头儿的一看这架势立刻惊恐万状,他赶紧转身看看身后,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就站在他跟前,这人留着光头,圆头圆脸,满脸横肉,留着一个大大的盘腮胡,他只穿一件褂子,浓厚的胸毛和庞大的肚子直接暴露在他人的视线前,一看就知道这人绝对是个杀猪的。还没等当头的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痛从身体里传来,他口吐鲜血疼的发不出声,只能瞪大眼睛往下看了看。原来这屠夫的尖刀早就插进了他的腹中,他又抬起头看着屠夫用尽全身之力说到“你……是……谁……”。
“在下褚温,特来送你上路。”屠夫很是猥琐的笑了笑然后把刀子往当头的肚子里搅了搅,断肠的滋味的确令人生不如死,虽然只能体验到很短的时间。待那个当头的一命呜呼后屠夫拔出刀子,跟着刀子出来的还有那一节节搅断的肠子。那屠夫竟然舔了舔他的尖刀,然后对着爬起来的樵夫说到“以后还得多练练啊,这么几个喽啰都摆不平。”
樵夫行了一个抱拳礼说“晚辈学艺不精,还是褚师傅你刀法厉害啊。”
“不不不”那屠夫摇了摇头“今天手抖了,有个放血没放好,还搞坏了一截肠子,唉!那这些酒囊饭袋该怎么办?”
樵夫此时露出了似乎是不怀好意的笑“这不给你送肉来了吗?”
“哈哈哈哈!”两人的笑声在这瓴溪边回荡了许久。
樵夫重新捆好那两捆已经抛散了的柴火,用仟担跳起后开始赶路。他没有沿着官道向龙潭走去,而是下了官道来到瓴溪边的那个小渡口,这儿是向家设的一个专门用来过河的渡口,看起来要比龙潭上面的那个渡口好一些,有一根粗钢丝绳连接着两岸,这样摆渡人就不用撑船了只需要拉着绳索船就可以过去,这样又快又稳。樵夫并没有向船家给钱,好像只要是向家农庄的人来这儿坐船都不用给钱的。靠岸后,樵夫沿着田野向家农庄走去,来到村子后一群小孩子马上包围了他,樵夫就从口袋里拿出所有刚才在山上砍柴时采的野果子,这个季节主要是些茶包和野树莓,孩子们得到野果后就马上散去。向家的东门也有拿着步枪的家丁在看守,他们见到樵夫后话都没问就直接放行了。来到向家后,他先去了柴房,将砍来的柴码好,有脱下斗笠和蓑衣。接着来到厨房要了两个馒头一碗稀饭,这可是白面馒头和白米粥啊,看来向家的仆人们伙食还不错。刚才的血腥味丝毫没有影响到樵夫的食欲,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份早餐。
饭后樵夫没有背上仟担继续砍柴去,而是朝着向家花园的深处走去。那儿有个山洞,这就是向玄经常待的地方,向老爷子就喜欢在这洞里修身养性,搞些不为人知的事,所以这地方也就是向家的禁地,能进去的人没几个。洞外的看守并没有拦住樵夫,让他直接进去。这是个溶洞,里面的环境有些潮湿,石笋和钟乳石到处都是,在油灯的映衬下显现出五彩斑斓,颇有些人间仙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位神仙的家。向玄所在的地方是这个溶洞里一个比较大的厅室,这里布置的很简单,四周摆放着数十盏油灯,中间是一个青铜做的大香炉,向老爷子正在香炉前的蒲团上打坐,闭目冥想。樵夫不敢上去问话,只是在一旁默默等待。三炷香的功夫后向玄开口了“回来了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他没有转身甚至眼睛也没有睁开。
“很顺利,都解决了,保证不留痕迹。”
“哦,很好,你退下吧,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情去。”
樵夫转身准备离开,可他又转了过来“我有一事要问。”
“说吧。”向老爷子突然睁开了眼。
“我不理解为什么要把他们杀了,本来死了个覃镇守就已经够麻烦了,现在又把派来的官差杀了,这且不是乱上添乱吗?还不如让他们过来,反正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
“哎,你这就错了。”向老爷子转过身来“你可知道要是放他们进来,这伙人肯定先来找我,说我包庇罪犯,无所作为什么的,还不如让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这样以后谁敢来搞什么调查啊。”
“那您又为什么包庇这些为所欲为的东西,而不将他们绳之以法呢?”樵夫好像是增大了口气,甚至还有些指责的意思。
向老爷子这时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樵夫说到“其实我知道那个姓覃的是怎么死的,他这是得罪了创曼的某位守护者,这是他罪有应得。更何况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也算得上是天命。”
“这个理由还勉强是说的过去,那茅草界的那两股抢犯你也不管管?”樵夫面对向玄那对严峻的眼神时似乎毫不畏惧,他继续带点指责意味的说道。
“他们也是创曼的守护者,我们和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井水不犯河水,这不就没事了吗?”
“还有这种靠打家劫舍的守护者?”樵夫继续质问到“我觉得您这是怕他们啊。”
“唉!你知道我们这个地方为什么一直平安无事吗?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守护者,他们在时时刻刻的守卫着我们这个世外桃源,我要是主动挑起争端,那这个和平宁静的地方将变得群魔乱舞,甚至成为人间地狱啊!”
“那您觉得现在这儿很是和平吗?这样的局面您很是满意吗?”
“坤儿,你是没有出去到其他地方看看,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水深火热什么叫生灵涂炭。”向玄拍了拍向坤的肩膀“说实话我对这样子确实不满意,不光是现在覃太守这件事。早在十年前,水牛湾的一户人家就被害得家破人亡,那家的孩子至今下落不明。当时成纪老弟硬是要我严格处理这件事,可是一旦出了意外那些所谓的守护可是会更加胆大妄为,成纪老弟也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这些守护者可不全是褚温师傅那样,可是一个都不好惹的啊,目前只要维持稳定比什么都重要!我也想到要彻底解决这些事啊,也许你不理解为什么我送隆儿去外面读书而把你留着这儿整天干一些看似无所事事的事,我是想让你接我的班,了却我的心愿啊。”
“我明白了。”之前一脸质疑的向坤现在低下了头“原来这事还真不简单啊。”
“是啊。”向玄再次拍了拍向坤的肩膀“你爹我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反正我是完不成这件事了,所以还得靠你了。”
“好的!”向坤抬起头,眼神里流露着几分自信“那您能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吗?”
“这事不容易啊!”向玄叹了一口气“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你的功底还比较差,提前告知的话你也许会在好奇心的指使下送命的,你得继续跟储温师傅学习,让我觉得你够格之后我再把最重要的传给你。”
“恩。我会努力的!”向坤这下更是自信的说道。
出了溶洞后向坤回到了柴房,穿上蓑衣,带上斗笠,背上仟担,出了东门向着渡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