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界的抢犯
出了龙潭乡往西北方向走个二十里就到了茅草界山下,茅草界是座三百多丈高的大山,看上去非常雄伟磅礴。这座山不像别处,山上的树长得没多少,倒是那种芭茅草生的特别多,故因此命名为茅草界。这座山将古腊地区和充市地区拦腰截断,是襄莱通往西北山区甚至是高原地区的要道。翻越茅草界的官道特别的陡,特别的险,官道顺着山势绕了不少弯,其中最大的一个弯被称为是泥鳅弯,这条深入北山和茅草界的弯道长达十多里,是茅草界以东最危险的地段。千百年来匪患一直是困难这一地区的重大难题,这里的土匪每朝每代都有,他们就像是这山中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虽然曾经的那个封建王朝早已推翻,但这个世道仍然不太平,近年来政府军忙于在东线作战,对于这西部山区而安治安力量就相对有些薄弱,导致这些土匪是越来越猖獗。茅草界的情况又特别适合土匪活动,那官道两边都是几丈高的芭茅草,在里面躲一伙人根本就看不出来,他们通常乘过路商旅休息或是放松警惕时突然从茅草里钻出来劫货抢钱。有时没生意做了,他们还会下山搜刮或者是干绑票这行,当然了绑票的对象不会是普通老百姓,一般是些地主家的少爷小姐什么的,不过有时候也会绑花票,就是抢新娘子,这点最令人痛恨。
在茅草界这一带最活跃的土匪要数泥鳅弯山后神潭湾的那伙抢犯了,他们多是些在神潭湾那打鱼的渔民,那儿没有几块好地来种粮食,可这鱼也不是天天都打得到,没有鱼的季节里他们闲的发慌,就做起了土匪的勾当。据说他们已经干了好几百年了,虽然每个朝代都来清剿过,神潭湾在好几次清剿中化作一片焦土,可是他们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起来了。神潭湾现在的大当家据说是个叫马夏的,听说此人天生神力,勇武过人,还“神通广大”,早年他只是带领着一小股抢犯在茅草界一带流窜,后来逐渐吞并神潭湾的各个帮派,前几年他又率领土匪们打退了政府军的围剿,名震一时,他又根据神潭湾的险要地形修筑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当做他们的营寨。来往的商旅闻一听马夏大名就不寒而栗,双腿发软,牙齿变酸。这马夏也一直让龙潭乡头疼,毕竟商旅少了的话乡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更何况他们还会时不时的下山侵扰。这直接打的话政府军都不一定打得过更不用说几个乡丁几把破枪了,一味的妥协也不是个事,于是在上次剿匪结束后由瞿大松牵头和马夏达成了一些共识,就是商旅们路过泥鳅弯时货物可由马夏的人转运至樟树口,马夏可以收取一定的转运费,一般是十五抽一。不过这些协议并没有彻底落实,比如覃镇守的时候,转运这事由乡公所包了,土匪当然也不能吃西北风啊,当然得掺一趟浑水,然而乡公所那群人怎么可能尽心尽责呢,搞得商旅们是交了钱又被抢了。瞿大松当了临时镇守后对待这个问题看起来很强硬,他是派乡丁免费护送商旅,其实这只是为了维护龙潭乡的形象和治安环境,好让更多的商旅走这条路,虽然倒贴了不少钱但现在的效果看起来蛮不错的,龙潭渐渐繁荣了,瞿大松当然也赚足了。至于对待土匪的事,感觉是很强硬,但是要知道向玄现在都不敢惹这伙人,他瞿大松要不是靠着名气能这样吗。其实他是暗中给了抢犯们一定的好处,至于具体是什么就不做猜测了,反正土匪们只要是见了他的乡丁护送的商旅一般是不碰不抢的。
其实要前往充市不一定非得走泥鳅弯和茅草界,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从茅草界上下改西北方向为正西方向走,经过一个叫白马峪的坪然后到达云山乡,在从那儿翻过山去充市。不过不要以为那条路只是远了点而已,照样有抢犯!不同于马夏那伙人,这股抢犯其实是有地种的人,他们的头子就是个大地主,管着白马峪周围八百亩农田,还有望香岽这座山。和一般地主不同的是这位就是个土皇帝,他的地盘别人管不得,他就是这里的大王。这位山大王姓康,名字就不知道了,只晓得大伙都叫他夸子,至于此人从哪来也不曾有人知道,据说此人也是力大无穷,武艺超群,也会点“神通”。他以前是在白马峪一户地主家里做事的,后来杀了主子一家自己取而代之,后来整个白马峪的大小地主都被他杀了,自己就成了这里的王。因为他杀了不少地主,所以那些穷苦百姓还是挺愿意跟随他的,可以说他在白马峪的群众基础是相当的牢靠。这位夸子在飞黄腾达后也不像其他地主那样建高楼,起园子什么的,他倒是修了个类似于土匪窝般的地方,美名曰“白马寨”。因为夸子手底下的人一般都有自己的耕地,所以基本上靠种田来养家糊口,相对来说老实了那么一点点,只有在农闲的时候才出去打打秋风。但他们就是不讲道理,从来不和官府方面搞协商,始终严格贯彻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创业方针,不管来者是谁,你都要按我这么做,总的来说这个夸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至于这两股土匪的关系如何,据说不是一般的不好,夸子虽然衣食无忧但是总喜欢趟泥鳅弯的浑水,要马夏分他几成,这马夏当然不干啦,于是这两股土匪经常火拼但始终争不出个上下,不过夸子看起来要技高一筹。虽然他们的关系不好但有时候却大不一样,比如每当官府来围剿的时候他们可是相当团结,哪边有难哪边帮,搞得官府往往是两面夹击,非常被动。另外也有不少人想利用二者的矛盾来挑拨离间,可好像没有一次能成功的。
现在大概是巳时的样子,向坤率领车队已经是进了泥鳅弯,天空是万里无云,一轮金黄的明日高悬中天。现在的气温是越来越高了,如同是深处炉火之中,每个都是汗流浃背,精神不振如同是打了霜的茄子。向坤倒是精神抖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就是扛着一根仟担实在是有些煞风景。“打起精神来啊!快些走,到了前面樟树口的歇铺了我们再去休息一会儿。”他提醒着伙计和那八个枪兵,虽然他始终保持着过人的警惕但心里却是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瞿家的东西这伙人是不会抢的,那我们向家就更不会有事了。另外谁会在这天天气里潜伏在芭茅草中,那还不痒死人啊,他就不信这草里真的有人,再说他连鬼都杀过还怕这些凡夫俗子。这泥鳅弯里的天气好像比外面还要高一些,这里面既没水又没风的,走起来就像是铁板上的烤肉。不出一会儿不少人已经是虚脱乏力了,伙计推不了车,没办法向坤只好让他们坐下来喝点水回点体力。那几个枪兵喝水后悠然自得的抽起烟来,也忘了四处警戒,向坤打开皮囊喝了点水又擦了擦汗,心里抱怨到“这哪是少爷干的活啊,还不如继续砍柴呢,至少凉快着呢。”不过一想如果这件事让老家伙满意的话那么以后的好果子就有的是,想到这儿时心里倒是通了点,他准备拿起仟担叫伙计们继续赶路。此时芭茅草里似乎有了动静,还是大动静,就在一瞬间从茅草里钻出二十多个大汉,他们的动作极快,没等那八个枪兵反应过来长刀就已经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了。“妈的,白养了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了!”向坤在心里默默的骂到,他的反应倒是很快,在土匪出山的那一刻赶紧拿好仟担使得自己没被土匪近身控制。
“我们是龙潭向家的人,你们是神潭湾来的吧,都是邻居何必这样呢。”向坤看起来不是特别慌张,也就二十来个手持冷兵器的抢犯,难不成他们会比那野火岽的恶魔厉害。
“向家?”一个用粗麻布蒙着面的看起来像个小头头的人说到“风头不对啊,我们只认瞿家,向家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不晓得,反正不对的风就别想出这个泥鳅弯。”
“哎呦,看来我们向家在你们那只能算作是小风。”向坤绷紧全身神经准备出招“好啊,那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大风。”话音刚落向坤就闪电般的打出一仟担,这出招的气势汹汹令对方防备不及,担柄打中了那个小头头的胸前,只见他被打飞了一丈多远然后倒地不起,趴在那吐血。“狗屎!敢打我们的人,怕是活腻了。逮起!把他剁成肉酱!”其他小匪马上挥刀朝着向坤砍来,向坤不慌不忙的挥动着仟担展开防御姿势,小匪们的攻击都被向坤一一化解,他又审时度势展开进攻,那些小匪们一转眼的功夫就被打的落花流水,满地找牙。跳起来的小匪都被向坤打趴了,剩下的也都神情紧张,手脚发抖。向坤看了看他们,得意的笑了笑“看来神潭湾的所谓好汉们其实是浪得虚名,还不放人赶快滚!”
小匪们并没有放人,他们现在倒是有恃无恐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心。向坤嘴角一翘,准备出手时只听得后方传来了一声响亮又冗长的马叫,那声音简直是惊破天震动地。向坤转身一看眼前一亮,一匹棕色的骏马已经来到他跟前,马上是一个八尺多高的彪形大汉,此人身穿虎皮马甲,腿上是狼皮马裤,脚踏豹皮靴子,手拿一柄大钢叉。长着一副孔武有力的国字脸,拥有一杀气十足双豹子眼,要是留个盘腮胡那就更完美了。
“刚才是哪个说神潭湾浪得虚名来着,我马夏第一个不服!”这位马夏的声音好比是炸雷一样,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向坤一见此人一闻此声立刻头皮发麻,不寒而栗,心想原来传说中的马夏果然名不虚传,这声势足够让人闻风丧胆了。不过他并没有畏惧,一阵哆嗦后反而更有了几分勇气,甚至还有了想见识见识的想法。
“原来阁下就是马夏前辈。”向坤将仟担插入地上后行了个抱拳礼“在下向坤,是向玄的二儿子,我们都是同住一座山,共饮一条水,所以烦请马大当家的放我们过去吧,日后向坤必当重谢。”
“哈哈哈。”马夏如炸雷般的笑了几声“我当是遇到哪位英雄呢,原来是向家的二公子啊。”他先是摆出了一副好面孔紧接着豹子眼猛地一瞪“你们向家可是一直打压着我们啊,把这北山的地全给占了,害得我们只好落草为寇,好不快活啊!念你还是个晚辈,赶紧走人吧,这些东西就当向家给我的补偿吧。”
“那搞不得啊!”向坤赶紧说到“这车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大当家要是网开一面我回来后一定备上重礼登门道谢。”
“嘿!”这马夏似乎是来了劲儿,他将那柄钢叉转了个圈“你小子是不知道我的厉害吧,敢和我谈条件?”他那双好像能杀人的豹子眼紧紧的盯着向坤。
向坤也是很有胆量的,他不但没有避开马夏的眼神还和他对视起来“久闻马夏前辈神功盖世,有万夫不挡之勇,晚辈也对武术颇有些兴趣,倘若前辈愿意赐教,那是在下求之不得的事啊。”
“好啊!”马夏现在更是来了劲儿“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啊。”说完就策马扬鞭准备朝向坤袭来。“哎哎哎,停停停!”向坤突然慌张的叫了起来。
“吁……”马夏勒住了马,先是一脸疑惑看着向坤“怎么了,不是说好我来赐教吗?”然后仰天大笑起来“晚辈就是晚辈,总喜欢说大话,你这是吓尿了吧。我也不跟你计较,识相的赶紧走人!”
“前辈误会了。”向坤接着说“我并不是不想受教,而是前辈您骑着高头大马,这让我如何接招啊?”
“哈哈哈!”马夏再次如炸雷般的笑起来“好你小子贼精贼精的,那我就依你下马开战。”马夏随之下了马,拿着钢叉走到向坤身前,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身材威猛的马大当家竟然是个白子(就是瘸子),他的右腿似乎有些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虽然我有点白(瘸),但看你是个晚辈就依了你,这下行了吧。”
“多谢前辈承让。”向坤再次行了抱拳礼,然后拿起仟担准备迎战“请前辈赐教!”
“好!”马夏那如雷的话音刚落一记钢叉就劈头打了下来,他的动作不算太快,向坤将仟担横置看似轻松的接住了钢叉,但向坤并不轻松,这或许是他有史以来接过的最沉重的攻击。那把仟担是安然无恙,可向坤已经是单膝跪地,双手被震的疼痛无比,体内一阵血气翻滚,紧接着就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
马夏并没有乘胜追击继续出招而是收了钢叉,他大笑几声说“你这仟担还真是厉害啊,我这一百六十斤的钢叉打下去竟然毫发无损,哪里搞来的啊?不过你这人就不紧打了,还想让我继续赐教吗。”
“恩。”向坤像是回了些气,他站了起来说“请前辈继续赐教。”
“好一条汉子啊,一点都不像向玄那样窝囊!”说完后马夏又出招了,这次不再是劈头打一记钢叉而是将钢叉刺来,向坤将仟担竖置挡住了钢叉,此时仟担卡在钢叉的两根尖刺的中间,向坤接着发力想钳住钢叉。此时马夏嘴角一翘,他仅靠单手发力就能将钳住的钢叉旋转起来,这向坤当然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赶紧松开仟担。那担子在空中旋转几转后掉到一边去了,这时马夏将钢叉反转一圈,叉尾的那个大铁把就打中了向坤胸口。只见向坤被击飞一丈多远后倒地不起,他那虎口已经开裂鲜血正在流淌的手紧捂着疼痛无比的胸口,体内又是一阵波涛汹涌,巨大的疼痛令他连呼吸都是一件难事,几个伙计们也赶紧摆脱小匪的控制前去扶着他们家的二少爷。
“哎呀,真没意思。”马夏摇了摇头说到“还以为你们向家会有多大的本事,没想到到了你这里就一窝囊废啊,你要知道我刚才已经放了水,真要是打了一叉子不说毙命,你那排骨(肋骨)估计全得断完。你已经接不了,赶紧滚下山吧。”
“等等!”向坤竟然慢慢的笑起来了,看上去好像若无其事,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点傲气的说“那再次感谢前辈承让了,这玩兵器我确实技不如人,不知道前辈能否展露一下拳脚功夫让晚辈见识见识?”
“嘿!”看到向坤再次发出挑战这马夏更是起劲了“还是后生可畏啊,我看错你了,你比那根仟担还要经打,想比试拳脚啊,行!接招吧!”这次马夏没做什么提醒直接如狼似虎的朝着向坤扑过去,别看是个白子,可是那动起来真像是猛虎下山。向坤知道此人力大无比,他的拳脚肯定是不能接的,更何况之前已经被那钢叉震的还没缓过劲儿来,于是他使出一个后跳躲开攻击。见扑空后马夏却突然鬼魅一笑,他左腿一发力然后整个身子朝着向坤飞去,接着他那右腿出脚如风如影般的表现向坤踢去,一眨眼的功夫向坤已经是中了二十几脚,最后一脚将他踢飞两丈来远,只见他落地后口吐鲜血接着倒地不起,向坤觉得身体已经是没了感觉,心脏也像是停止了跳动,他的伙计们正在搞些抢救措施呢。
“我现在是该赐教的全部都赐了,满意了吧!”马夏得意的说到“两个回合你都输了,这些东西就理所当然的归我们的啦!”他不再理会向坤了,而是欣然去打开车上的袋子,看到那些东西后顿时索然无味,他板起个脸说“一连五车怎么都是糯米,难道现在向家穷的只剩下这些东西?”
“这还不好啊!”一个小匪跑过来嬉皮笑脸的说“这可以拿回去取酒啊,然后兄弟们可以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
“去你妈的!”马夏用指头敲了敲那小匪的头“你特么就这点出息啊!真丢神潭湾的人。”
小匪一脸委屈地挠了挠脑袋,忽然他眼前一亮指着向坤说“当家的,你可不能让他回去啊,他可是个大宝贝啊!”
“嘿!”马夏一脸兴奋的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随后他大摇大摆的来到向坤那儿对那些伙计说“你们赶紧滚下山,告诉向老头子说他的宝贝二公子在我这,想换人就拿三百块大光洋,五十条五响快枪,少一点都不行,至于你们的二少爷我会伺候好的,赶紧去。”
待向坤神色好些后伙计们辞别了他,一个个狼狈的逃下山去。马夏也吩咐手下拉上车子,带上向坤打道回府,他没有将向坤绑起来,因为他相信这家伙怎么可能逃得出去。这群抢犯们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阵结巴声“好……好你个臭白子!今天发……发财了也不说……说一声,想吃……吃独食啊!”
只见马夏似乎有些愁眉苦脸,他低声的说着“妈的,那个臭结巴又来了,不过必须会会他,今天可是绑了一个大肉票,丢了怎么行!”于是下令停下来,好等那伙人过来。向坤看了看,来着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身后跟着一帮喽啰。马上的那位穿着锦衣华服,看起来比他爹向玄还要阔气,那人也是一副魁梧的身材,只是好像有些发福了。他可不像马夏长着一张充满杀气的脸,那张有些赘肉的椭圆脸倒是觉得有几分慈眉善目的样子,只见他嘻嘻哈哈的骑马过来,但向坤清楚这人绝对是个笑面虎,没错,来者正是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