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侠李万机

  吴理确认是自己而不是别人便走了过去。那满脸胡茬的汉子就伸手一切，示意吴理坐对面。吴理坐到他对面。胡茬脸汉子粗眉铜铃眼，头上裹头巾，麻衣褂子被古铜色的肌肉撑的老高，模样有够彪悍。

  桌面上摆着一柄带鞘的刀，看起来很新。刀尾对着吴理这边，刀柄向着胡茬汉子那头。这刀……是真货？吴理心里想着。

  胡茬脸汉子看到吴理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刀上，笑道：“不知道小哥怎么称呼？看你的穿扮还真的蛮不一样，我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人，从未讲过你这样的穿着。你是哪里人氏？是不是也在哪个伽蓝里修行啊？”

  吴理穿着一件白色李宁运动T恤，黑色七分裤，脚下穿着凉鞋，这是最普通不过的穿着了，而且头发也不长。蛮不一样？貌似和周围的古装人比起来，的确不是一个画风。吴理却不知道自己被人误认成了还俗和尚。

  吴理道：“我叫吴理，口天吴，道理的理，是赣省人。先生你呢？”胡茬脸拍桌道：“哈，缘分啊！你叫吴理，我叫吴德。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当漂一大白！”

  酒肆老板把酒肉小菜端上来，说了声“二位爷请慢用”。爷？吴理听着心里古怪。啥时候我也成“爷”了？吴理正要说话，自称吴德的汉子就单手抓起酒坛子倒了两碗酒，动作粗犷，晃出好多。

  吴德抬起酒碗道：“来！喝了这一碗梅子酒。干！”吴理忙道：“我不太能喝酒。”吴德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干了，你随意。”主动凑过来和吴理的碗装了一下，就仰头咕噜咕噜的大灌了起来。

  呃？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哦，对了，上次“团学委”换届酒会，退下来的办公室主任就是这么跟他说的。那时候吴德真的就随意的抿了一口。

  某一天吴理就在门口听到办公室里有人说“你记得吗？那个吴理，换届酒会那次，前主任跟他说我干了你随意，他就真的随意，哈哈，你说他傻不傻？”

  吴理看了眼碗里的酒，呈现浑浊的琥珀色，嗅起来有股酸味，嘴里就分泌出了更多的唾液。这时候冷风吹来，吴理混身湿透，身子激灵了一下，就想着喝口酒暖暖身子，尝试着喝一口，只觉得酸酸涩涩，味道不赖。

  至于要说这液体是“酒”吴理是不承认的，它顶多就是含有一些酒精成份的果汁儿。吴理是不太能喝酒，可愿意喝的话三四瓶啤酒的量还是有的，这“梅子汁”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于是也几口灌下去。兴许是心理作用，吴理放下碗就觉得身子暖和了些。

  这酒肆也就是“路边摊”，有块布遮顶，周围却没有挡风避雨的，所以风啊雨的还是会吹进到身上。

  吴德一口灌完一大碗，见吴理也喝完了一碗，“哈哈”笑道：“这城里的酒就是比乡下的更有味！那乡下的酒简直比马尿还难喝。好酒不嫌多，咱哥两再来一碗！”就又给吴理道上。

  吴理本来也饿了，肚子空空，这什么“梅子酒”他纯粹是当“梅子汁”来喝，指望着垫垫肚子。桌面上有黝黑的酱牛肉，可吴刚不开口，他总不好意思伸手去拿。

  干了三碗之后，吴刚就说吴理深藏不露，三大碗下肚而面不改色，明明就是海量，然后道：“来来来，别光顾着喝酒，吃肉吃肉！一口酒一口肉那才爽快。”说完就先抓起一块酱牛肉大块朵颐起来。

  吴理左看右看没见筷子，想叫老板拿筷子又不好意思开口，索性就学对面的吴德也用手抓肉咬了一口。不过这酱牛肉可真难吃啊！

  齁咸齁咸不说，还坚韧的跟皮一样咬都咬不动，更有一股子的腥膻味儿。可对面的吴德却吃的津津有味，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间或嘬两口酒，吃的吧唧吧唧有声。

  吴理真想把肉丢掉，可自己徒手抓的肉又不能放回碗里，只能硬着头皮打蛮吃了起来，撕的牙齿都感觉要拔掉了。吴理问道：“先生，我……”

  吴德笑了起来，边咀嚼满嘴的食物边说：“小哥真会说笑，你看我这把子粗糙模样，有哪点像那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教书先生？”

  “呃。”有什么不对吗？吴德便改口道：“这位大哥，我想问你一下，现在是……哪年哪月？这里是哪里？哦，是这样的，我就是……那个，犯了失魂症。嗯，就是这个失魂症，想不起以前的事，然后又和家人走散了。”

  吴德咀嚼的动作一顿，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嗯，现在哪年来着？对了，元始21年3月19，或者18，反正差不太多。至于这里嘛，是大华南都建康城。”

  大华？这不是《巨侠李万机》的背景世界？难道……我真的穿越到了《巨侠李万机》的江湖世界？有没有……搞错啊？

  吴理赶紧闭上眼睛，当眼前浮现出四个选项框框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应该……还可以穿越回去吧？”这时候吴德开始问吴理可还记得自己在哪里和家人走失，在建康城有没有亲人投奔，吴理自然一问三不知。

  吴理问吴德有米有听过“李万机”，吴德想了想摇头说不认识，接着吴理问道：“我看吴大哥带着刀，还大碗吃肉大块喝酒……呃，我是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请问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江湖好汉？”

  传说中？吴德只觉得这失魂症小哥说话有趣，至于什么江湖好汉……这四个字听着就更有趣了，走江湖的还能有好汉？吴德道：“我说吴小哥，你是不是对江湖上的事很感兴趣？”

  吴理忙不迭点头。能不感兴趣吗？太感兴趣了！从小就看金古温梁的武侠小说，看着里面的侠客们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多爽快，多酣畅？然后就喜欢上了武侠游戏，以前还有精品游戏，偏偏越来越烂……

  哎，有关现在的国产武侠游戏，吴理就想邮寄几坨翔给那些制作人。这帮人用情怀和回忆将翔打包喂给玩家吃，玩家们硬是吃了好几代，就想问问他们吃不吃。

  现在呢，自己莫名其撒（妙）的来到了《巨侠李万机》的游戏世界——好吧，虽然这事实在不可思议，可是吴理已经接受现实并蠢蠢欲动了。不是因为他神经粗，接受事实有多快，而是因为这就是他一直憧憬的！

  吴德说：“这江湖上的事儿啊，说上十天十夜也说不清。吴小哥你想知道什么？咱们有缘同桌吃酒，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吴理想了想，想问江湖上谁的武功最高，可问出口来的却是道：“江湖上哪个女侠最漂亮？”

  “噗！”吴德一口酒肉喷出来，亏得他即使低下头，否则就要喷吴理一脸了。吴德好不容易缓口气，对吴理竖起大拇指：“吴小哥，够坦率，有志向。佩服，佩服。”

  吴理忙道：“不不不，口误口误，我是想问江湖上谁的武功最高来着。”吴德喝了口酒，道：“我还是回答你前一个问题吧。这后一个问题却是江湖上的忌讳……要说这江湖上的漂亮妞儿啊，就不能不提江湖四大绝艳。”

  江湖四绝艳，有江湖书生题诗曰：“琴心剑胆清凉峰，飞袖揽月贯长虹，药王金针织青霞，一曲逍遥远碧空”。

  在吴德的描述中，吴理仿佛看到“琴剑双绝”宁诗诗在清凉峰上舞剑，“南国彩衣”的花旦虞戚姬在舞袖，药王谷医仙蔺青霞以金针绣霞，还有华山派池碧莲在吹箫奏《逍遥》……等等，吹箫？呃，要纯洁，不要污。

  四绝艳之后就是四公子了，一听就知道是二代，什么“青衫长剑”，“南湖公子”，吴理连姓名都懒得去记。然后吴德就提到最近江湖上的一件大事，而这件事吴理也知道——正是影响朝堂江湖格局的“玄武门兵变！”

  吴理总结了一下吴德的话，那就是：靖王兵变失败了，带着小姨子和残部跑了，朝廷的鹰犬发了疯一样满神州的追杀靖王和他的小姨子，以及其他党羽，宁错杀不放过。

  吴德说完之后就提了一句：“所以啊吴小哥，现在的江湖可是非常危险的。你还是赶早找到你失散的家人。否则没准就给朝廷鹰犬当乱匪给抓了。”说完，吴德突然哎呦一声叫了起来。

  吴理问道：“吴大哥你怎么了？”吴德骂骂咧咧的说：“吃坏肚子了，哎呦！不行，我得去放一炮。我这包袱先放着，吴小哥你给我看着，看着啊。哎呦哎呦，不行了。”然后就抓起桌面上的新刀，捂着肚子去找地方便了。

  吴理便在这里等他，然而这一等就又是半个多小时。直到这酒肆的老板来找吴理收酒肉钱的时候，吴理当即就愣逼了，他那里还不知道他时被那个叫吴德的家伙坑了！

  酒肆老板盯着吴理笑道：“这位爷，一共是51文钱，承蒙惠顾。”吴理有钱，可他有的是人民币，不用想都知道没有用。突然，吴理看到桌上还有吴德留下来的包袱，就好像落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赶紧把包袱打开。

  除了两身衣服，就只有一本书，然后一文钱都没翻出来。看着老板浅浅沉下去的脸孔，吴理心里慌慌，“老板，你看……”老板冷硬的说：“我这小本经营，盖不赊账。”

  吴理突然想到自己可以试一试离开这个《巨侠李万机》的世界啊，点一下“归隐山林”试试？吴理就指向老板身后：“老板你看，刚才那个人回来了！”老板却是动也不动，直勾勾的看着吴理。

  居然不管用！吴理急的满头大汗，突然想到什么，忙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道：“老板我拿这个当酒钱您看行吗？”

  老板当然不认识手表，吴理连忙教他如何看，最后说：“这个……这个可是从极西的地方传过来了，我们这里，哦，神州很少很少，我当时买的时候用了十两！足够……足够付酒钱了吧？”

  手表还是前任送给他的，杂牌子机械表，戴了两年戴习惯了，所以分手之后也没解下来。老板将信将疑，不过看着手表倒也觉得新奇，这多少点多少分，时辰几何一目了然，想了想道：“滚吧！没钱还喝酒吃肉！”

  吴理苦笑，才入江湖就给人坑了一把，这叫什么事？想来也是，无缘无故的，吴德干嘛找自己喝酒？吴德？恐怕这名字也是假的。如果自己说“我叫游道”，说不定那家伙就会自称“游理”了，还是“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吴理冒着大雨找到一个偏僻处，“点”了一下“归因山林”，果然又是一阵晕眩，等再睁开眼睛，吴理发现自己还躺在之前医院的病房里。

  这是吴理听到了游道的声音：“护士姐姐我跟你说，我朋友真的不见了……”然后游道就看到吴理躺在病床上，眼睛一眯，吴理仿佛听到他在说：“你TM在逗我？”

  那被拉过来的护士对游道说道：“眼科就在七楼，我建议你去做个检查。”说完就走了。游道蹿到吴理身边：“我说你跑哪去了？哥差点打110报人口失踪了。我去，你怎么还湿身了？”

  吴理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淋了一身雨，然后醒来就这样了。”游道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说：“回去之后咱们去东林寺上香，给你驱驱邪，再去西林观问问道士，就这么决定了！”

  “……”

  然后吴理就在病房的洗手间里冲了个澡，没换洗衣服，只能弄一套病号服将就着，还没内裤，挡下真不踏实。接着两人就一起吃已经凉了的肯打鸡全家桶。

  游道说：“咦？这怎么还有一包烂衣服？”那是吴德留下的，吴理顺手就带回来了，这也验证了一点，《巨侠李万机》世界里的东西能够带回现实世界，便胡乱说道：“也许是上一个病人落下的吧。”

  游道说：“这还有本书。黝黑，还是本仿古线装书，仿的还真像。我爸就喜欢收藏古书。我看看，《三阳功》？什么鬼？还用篆体。亏得哥学贯古今，难不倒我。”

  吴理心头一动，“《三阳功》？怎么听着像是功夫秘籍？”这时候就听游道说：“哈！你看着写的：江湖有大坑，没事别乱跳，进来出不去，活该你遭灾！这是哪个小学生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