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乔津天开完会，闲庭散步般走回办公室，一手插在西装裤内，一手捏着手机低头看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陈秘书抱着一堆文件急匆匆跟上来，看了他老板一眼，觉得今天的老板很不一样，光是从他在会议室整理了半天材料才出来的这点时间里他老板竟然还慢悠悠在廊道里走着这点来看就已经不同寻常了。
平时会议结束，他出来的时候哪还能看到他老板的影子？早回到办公室忙碌起来了吧。
陈秘书经过他老板的身边时迟疑了一下，斟酌着开口，“乔总，您是有什么事情？”
乔津天闻言没回话，只反应性地动了动眉毛，低头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直接按下最后键才抬头看他，嘴角还翘着，摆摆手，“啊――没什么事，你去吧。”
陈秘书惊呆了，愣了片刻，心想这是让他自己回办公室的意思？然后发现自己老板又低头开始看屏幕，一点也没有再理他的意思，他才充满疑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手机屏幕上
常乐：我不去。
乔津天：那你觉得应该去什么地方？
常乐：清淡点的菜馆，平生不吃生食。
乔津天：日本料理其实也很清淡，要么去我以前经常去的那家？
常乐：哪家。
乔津天：清雅居。都是很地道的z市菜，口味清淡，有很多品种的粥，平生应该会喜欢。
常乐：那就这吧。
乔津天：嗯，你现在在干嘛？
常乐：给房间铺泡沫地板。
乔津天：那是什么？铺那个干嘛？
等了一会，常乐还没回，乔津天把手机往裤兜里一赛，大跨步走回了办公室，把门一关，掏出手机就拨了回去，电话响了一会才接，“怎么不回我信息？”
常乐在电话那头说：“刚才去拆包装了。”
乔津天慢慢走到窗户边，“你刚才说的那个泡沫地板是做什么用的？早上去买的？”
常乐：“嗯，我怕他受凉，早上上街就买了。”
乔津天无声地笑了，这段时间他和常乐的关系渐渐缓和，常乐都允许他进房间了，平生这孩子喜欢玩一些同龄孩子不喜欢玩的东西，而且好像都能玩得很好。那天他进门之后和平生聊了一会，发现这孩子盯着一本智力游戏介绍书里的拼图看，然后他第二天就买了一套小熊图案的拼图给平生玩。
那拼图不大也就三四十厘米的长款，平生得了拼图，疯魔一样地玩，每晚乔津天到常乐房间看平生，想和平生一起拼图，竟然每次都被拒绝。
小孩儿的原话很正义凛然：我要自己完成，不然就不是自己的成就。
倒真不像个4岁的小孩儿。
然后每晚的日常就变成了平生坐地上拼图，乔津天坐旁边。一米八五的个，穿着一身纯手工定制的西装，就这么坐地上，样子真是闻所未闻，可乔津天一点都没觉得别扭，反而很新奇，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常乐每每从电脑中抬头，就看到这父子俩的姿势动作，心里觉得微妙的同时，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看一眼，又继续看自己的电脑，专注地和小灵或者一些生意伙伴聊天。
乔津天虽然能进他房间了，却也不能干其他什么事。
平生用三天时间完成了小熊拼图，乔津天立刻又买了一副五六十厘米的拼图，平生玩了一个星期，之后乔津天干脆就半空了市区某家拼图店的一半大型拼图。那些拼图全部堆叠在常乐隔壁房间的空地上，平生玩完了随时可以拆新的玩。
等父子俩拼了一个多月的图，天气转凉，平生的生日也到了。这天常乐一动心思，就上街去买了那泡沫地板，五颜六色的拼图，上面是那些熊猫大象兔子的图案，铺地上还挺可爱。
现在俩人正为晚上去哪里给平生过生日讨论着。
乔津天：“那今天你来我公司，我想和你一起去接他。”
常乐：“……哦，好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远，乔津天：“还在忙？”
常乐在电话那头大声喊：“对！我在铺隔壁那间房――”电话里还夹杂着很多噪音，咋咋呼呼的。
乔津天：“你在弄什么？”
常乐：“拆包装纸啊――你没事我挂了啊――”
乔津天嗓门也不自觉放大，笑着问：“你开了免提是吧？”
“是呐――对了。”常乐忽然说，“平生的礼物你可别忘记了――”
乔津天声音舒缓：“嗯，我已经准备好了，别担心。”
“那挂了。”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乔津天把手机塞回裤兜，心情愉悦地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照旧是半杯黑咖啡加三分牛奶两分水。常乐不在的日子里，他一直自己摸索着泡咖啡，总算摸索出自己喜欢的那种口味，那之后他都自己泡咖啡，再也不让秘书给他泡了。
办公桌上的文件堆叠如山，电脑里一堆邮件需要回复。这些东西一向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天他都干劲满满，可今日他却意外地坐不住，就不想去工作。
他拿着咖啡杯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忽然走到桌前拨了一通电话出去。没一会，陈秘书就敲门进来了，“乔总，你找我。”
乔津天很认真地问他：“之前就让你准备的那两样东西准备妥当了吧？”
陈秘书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擦了把汗，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他立马回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一份已经放在车里，另外一个，随时待命，不知乔总选择放在哪里？”
“宫上。你现在立刻下去安排。”
陈秘书点头应道：“明白了。”顿了顿，又问：“下午4点要和美国那边开会……”
“取消。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去安排好晚上的事，一切以这个为重，其他的放一边。”
陈秘书得令，立马出去办事了。
整个乔氏集团，和乔津天距离最近的人，就是他了。他当之无愧为全公司最了解乔津天的人，最近他明显发现乔总变了，好像时不时会微笑，平时就算不笑，那周身散发的气息也是柔和的。当然他也知道原因，自从那晚的宴会之后，他就知道常先生回来了。
他可是知道常先生的，以前他现在要干的事情，都是常先生负责的。至于他老板和常先生之间的事情，他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是大概还是能了解一个概念：咱老板是真稀罕这常先生。
这不，俩个月前，他老板忽然就给他下了个任务：去准备一个玩具，要送人。
要被人说，玩具？买玩具那还不是跟玩一样？陈秘书心里头抱怨，他当时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也以为很容易，却没想到这玩具精贵地很。
老板说：要最好的。
他就去找了。却没想到最贵的那个在日本某著名珠宝公司的展览室里陈列着。他立刻动员关系去咨询这个玩具是否能出售，结果前后花了一个月，依旧没说动那家公司将那个玩具卖给他。他没办法只能回去找自家老板，负荆请罪说办不到。
乔津天当时听完他的说法就开骂了：买个小孩能玩的，珠宝那能玩么？教坏小孩子！
被骂也没事，只要任务变轻松了就行。他后来去联系了那家用珠宝做成玩具的动画公司，重金聘请他们最厉害的团队量身打造了两款小孩子能玩的最精细的玩具。零件最多，样子最漂亮，材质用最好的。
整整一个月时间制作完成，再紧急运输到s市，个中紧张刺激，别人无法体会。这让他第一次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小孩子。
下午4点差不多司机把常乐接到乔氏大楼，到了之后常乐也不下车，稳稳坐在车上打电话给乔津天：“我到了。”
乔津天就等着他电话，之后立马就奔下来了。俩人上车直奔星星幼儿园，把平生接走的时候羡煞一帮小朋友，纷纷表示自己有两个帅爸爸该有多好。
平生也挺惊讶的，乔叔叔这是第一次来接他，当然在b市那次压根就不算接。最近因为这个乔叔叔给他买了很多拼图，在恰当的时机满足了他的小兴趣，让他对这个乔叔叔的印象好许多。不过他爹爹说的话他一直没忘：以后要和爹爹两个人生活，要保密。
虽然乔叔叔对他还挺好的，不过还是爹爹最好。
“宫上”是一家坐落在外滩街道上的饭店，坐落于步行街，来自世界各地五花八门的特色小资饭馆咖啡厅在这里如同雨后春笋般门开迎客，因为是步行街，所以到处是外放的座椅桌台，稍不留意一个拐角，说不定就看到你熟悉的一个写字楼朋友坐在那喝酒聊天。
宫上是唯一一家开在步行街的中国餐厅，左边是一家法国甜品店，右边是一家日本居酒屋。门口人来送往，人气爆棚。这里游客居多，人流量非常大。一家三口闭开下班高峰期来到这里，依旧花了四十分钟。
左边那家法式甜点就刚好在两条路的交叉拐角处，一家三口走到这路口的时候，被这里的鼎沸吓一跳，原来在甜点门口竖着一个用布料遮盖住的东西，高大概3－4米，看那形状像个人像，常来这里散步的人都知道昨天还没这个东西，很好奇，人便堵这里了。
乔津天在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急不可查地眉头一皱，平生看到热闹就好奇，盯着那块热闹的人群直看，常乐牵着平生走进，随便找了一个年轻人，“这是什么情况啊？”
那年轻人乐呵地解释道：“我也不造，不过听别人说，下午有一帮人来这里搭了半天呢，好像是一个机器人的模型，现在这个布料遮住看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拆开看看～我准备留这里呆晚点～”
“谢谢啊――”常乐得了答案就回头走，结果看到乔津天背对他们在打电话，等走近了，乔津天讲完电话笑着对他说，“走吧，就在隔壁。那是什么东西？”
平生仰着脑袋回答地很积极：“是个好大的机器人～”
常乐点他脑袋：“就知道你想看，过会吃完在这里逛逛，希望运气好点能看到。”
一脚踏进店内，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满目柔和暖光。店内以青木色为主色调的木质装潢为主，看着非常温馨。经理早就在门口派人盯着，一看到乔津天来，立马就亲自出来接待。经理认识乔津天，不认识常乐，再加上这个可爱到诡异的小孩，经理非常理智地露出职业微笑将这诡异的组合带到顶楼乔津天的专有包间。
包间的装修依旧清雅别致，竹叶形状的吊灯，加上墙上三三两两的人物相框，绿色的皮质沙发，清目明瞳，让人眼前一亮，心旷神怡。
乔津天帮常乐和平生拉开座椅，笑得优雅，“请上座。”
常乐瞥他一眼，没说话，把平生抱上去坐好，自己也坐下了。乔津天在他俩对面坐好，抬头对那个经理吩咐道：“菜单就按之前说好的上，另外再上一个菜单给我们的小寿星。”完了看平生常乐一眼，“今天这位小寿星有特权，可以随便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吃，不过不能超过三样。怎么样？”最后三个字是问常乐的意思。
这番话说得有条有理，本来让平生自己点东西肯定会点到一些垃圾食品，不过他转念一想，今天儿子生日，而且如果不超过三样……那今晚就宽容点？他侧头看儿子一眼，发现小家伙很兴奋，屁股在椅子上扭个不停，就像只不安分的小熊猫。
今天平生是穿着一身熊猫连体套装来着。
“好吧。”常乐妥协了。等菜单上来递到儿子手上的时候，常乐紧张地在一旁看着，就怕那小手指到什么薯条，炸鸡块之类的东西。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草莓香蕉布丁塔，芒果草莓冰淇淋球，草莓味马卡龙。
常乐有些牙疼，单子却依旧下下去了。见他表情有些踌躇，乔津天安慰道：“你不要急，平生他吃不了多少的。”
乔津天这么一提醒，常乐心里一想也对。不经觉得自己有些急傻了，又猛然觉得这情形有些熟悉，脑子里晃过当年第一次见毛小灵和毛毛他们的场景，他猛然了解了当年小灵在那餐厅里是什么心情了。
“以前平生的生日，你们都是怎么过的？”乔津天低声问。
常乐想了想，“3岁才开始过的，那时候就是在家里过的，买个蛋糕，一帮人一起吃一顿。”
猛然听到常乐用家字来形容那个地方，乔津天还是有些心酸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伸手慢慢把常乐放在桌上的手抓到手里，“以后我这里就是你的家，每年生日我都帮平生过，我会做一个好……”爸爸。
常乐低头静静看着桌上交握的那两只手，也不挣脱，过半天才回说：“我知道了，你自己说的，可不要食言。”
“你信我就好。”
平生盯着俩人的手，“爹爹、乔叔叔，你们是好朋友吗？”
常乐尴尬地一笑，对上乔津天满是笑意的眼睛更有些不自在，挣脱他的手，“怎么忽然这么问？”
平生：“因为只有好朋友才牵手啊。”
乔津天乐了，肯定了他的回答：“对，我和你爹是好朋友，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要天天牵手，以后说不定还会抱抱。”
平生歪头：“那也可以亲亲？”
乔津天露出一口白牙，“当然可以！”
常乐瞪了乔津天一眼，连忙纠正儿子，“好朋友不可以亲亲，可以牵手拥抱，不能随便亲别人，知道吗小宝？特别是女孩子，更不能亲了。”
“哦――”
窗外夜色渐暗，霓虹灯的世界逐渐降临，投下五光十色。包间内，满桌美食，正中间的熊猫蛋糕被吃了半个，三人基本都吃饱了，平生还在慢慢舔冰淇淋球。
乔津天看了看时间，七点四十分，心想差不多了，便拨了个电话出去，一接通便立马挂掉。一分钟之后，敲门声响起，乔津天对平生说：“平生，乔叔叔要送你个礼物，现在先闭上眼睛。”
常乐疑惑地看了眼乔津天，对方抬抬下巴让他帮忙。常乐只得对平生说：“小宝，先闭上眼睛，乔叔叔要给你惊喜――”
“好。”闭上眼睛了。
陈秘书开门进来，把那个包装精美长宽约为20厘米x40厘米的盒子放到平生面前桌上，朝常乐乔津天点点头就出去了。
“平生，睁开眼睛吧。”
“哇！”包装的确非常漂亮，是非常漂亮的动漫人物皮纸。常乐帮着他一起拆包装纸，没一会，礼物总算现出了原型。
“是高达！！！”平生小熊猫拿着那个和他身体比例极其不合理的打包盒，高兴地踩在了椅子上直跳，“谢谢乔叔叔！”然后跳进了他爹的怀里，专心开始捣鼓那传说中的玩具。
“什么是高达？”常乐一愣一愣的，问儿子，也是问乔津天。
乔津天摊手，思索道：“好像是一个日本动漫人物，类似一种战斗机器人。”
常乐一脸迷茫，这些他是永远也不会懂的吧，他仔细看这个玩具模型，只觉得做工精细完美，就是他这样的外行人，也看得出来这东西必定价格不菲，他甚至都看到平生能转动那机器人的一根手指头。
他抬头看乔津天，心里又想：不过这人也从来不差钱，不说其他，这份心意还是好的，平生觉得很开心就好。
乔津天靠近，立在这父子身旁，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揽着椅背，靠在常乐耳边轻声问：“喜欢吗？”明明问儿子的话，却在常乐耳边问，邀功意味不言而喻。
常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知道现在不能退缩。晚上乔津天做了这么多，不管过程怎样，平生确实很开心，那他就绝对不能搞砸今晚的和谐气氛。
“小宝，叔叔问你呢，喜欢吗？”常乐抖抖怀里的儿子，故意不回头。
平生大声回答：“喜欢啊！嘿嘿嘿嘿！”依旧在捣鼓高达模型。
乔津天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白色颈脖，恨不得立刻咬一口，常乐慢慢变红的耳垂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心里有些愉悦：他的常乐，依旧还是这么青涩。
热气喷涌在常乐的脖子颈后，常乐听乔津天低声说：“不要怕，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什么。除非……”
常乐忽然回头，“除非什么――”
乔津天猛然亲上他的嘴巴，蜻蜓点水般，一碰即离。
常乐瞪圆了眼睛，乔津天眼神深邃地看他，一个惊吓，一个深情，姿势暧昧，气氛汨汨，如果没有怀里那个小熊猫，似乎能发生更激情的事情。
乔津天一笑，带着克制，“就当今晚的福利吧，不然我怕晚上睡不着。”完了总算走回自己位置，貌似随意地看了眼手表，便又说：“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出去逛逛。”
下楼之后，乔津天特地带着俩人进了隔壁的法式甜点，“买点甜点给平生的小朋友，明天给他带去。”
这中途，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紧接着传来烟火声。常乐还纳闷，“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可以随意放烟花？”
出了甜品店，三人看着外面远处外滩上空绽放的烟火，姹紫嫣红，又时而如同金菊绽放，点缀夜空金光闪耀，美不胜收。
也不知什么时候，猛然有人大吼：“啊――――有人爬到那个人像上去了，要揭开了！！！”
三人看着齐齐涌向那个人像的人群，等着那个爬到最高处的人手一拉，不知道剪掉了什么，然后布匹四面落地，庐山正面目，红蓝白黄四色相间，犹如宫墙重仞般沉重，又犹如下一秒就要飞上云霄的战士，利刃在手，高举头顶，威武雷鸣。
看到这个熟悉的机器人，常乐还来不及出声，条件反射地看向乔津天，发现乔津天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平生拿着手里的机器模型，摇摇指着那个4米多高的大高达，兴奋地喊道：“啊――又是高达！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
常乐抱臂，挑眉看乔津天：“是你干的？”
乔津天疑惑道：“谁知道呢？”说完牵起常乐手往前走，“我们去合照一张，听说好像有专业人士给我们拍照。”
然后几十个人鱼贯而出，训练有素，在人群中劈出一条通道，三人一下子就走到高达脚下。
乔津天搂着常乐肩膀，常乐两手搭在平生肩膀上，乔津天身体微微倾斜，好似一个保护者。三人同时微笑看着镜头，真正的男才男貌。平生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举着玩具咧开嘴角大声笑着。
拿着单反的年轻人“咔嚓”按下拍摄按钮，然后微笑互相点头，紧接着年轻人环顾人群，“下一个！刘小明和柳青青！”登时人群耸动。
“生日快乐，儿子。”乔津天轻轻说道，常乐听见了，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