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八月,正是y市气温最高的时候。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场暴雨不期而至。
豆大的雨水毫不留情的砸落在柏油马路上,树叶上,屋檐上,噼里啪啦作响,为这炎热的盛夏带来一丝丝凉意与潮湿。
彼时,秦望舒正裹着小毯子,坐在桌前专心致志的作画,手边散落着各种画笔,以及几张作废的草稿纸。
她的书桌很长,几乎占据了靠窗那面墙的所有位置,桌面上却呈现出两极分化的局面。
目前她坐着的这边,作画工具散落了一桌,看上去很是凌乱,另外一边却意外整洁,只放了一个日历,一个笔筒,几册作业本以及一叠试卷。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秦望舒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张底稿。
“呼!”
秦望舒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手,随后叉起果盘里最后一块西瓜放进嘴里,甜滋滋的汁水瞬间溢满了嘴巴。
秦望舒有些享受的眯了眯眼睛,果然,西瓜与空调才是夏天的绝配啊!
这么想着,她起身站了起来,活动了两下肩膀,余光瞥见放在桌角上的日历,动作一顿。
“一、二……七!”
秦望舒一边轻声数着,一边拿起笔在日历上划上一笔,直到停下笔,她才心痛的发现,还剩七天,就又要开学了!
“开学”二字,总归能让人添上些许惆怅。
这意味着美好而悠闲的暑假就此远去,而做不完的试卷与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接踵而至。
当然,对秦望舒来说,当务之急是解决那十张语文试卷。
叹了口气,她抽出一张卷子开始做起来。
“嗡嗡——”
刚解决掉前面的五道选择题,被她锁在抽屉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从抽屉里摸出手机,眼睛却扫着试卷上的问题,瞥了眼来电显示后接通,同时也在卷子上写下了答案。
“璐璐?”
电话那头的姜宝璐开门见山的问道,“舒儿,你那几张语文试卷写好没?”
“你觉得呢?”秦望舒有些好笑的反问。
姜宝璐有一瞬间沉默,“……果然问错人了。”
顿了顿,她自语道,“也不知道陶陶写好没有,还有谁呢?”
“等等,你这是又准备复制?”秦望舒对姜宝璐虽然谈不上了如指掌,但姜宝璐那点小心思,还是能一下子就捕捉到的!
“错!”姜宝璐一本正经的纠正道,“不是复制,是借鉴!”
“信你有鬼!借鉴能把学号一起给借鉴下来?”秦望舒毫不嘴软的揭穿了她。
“顺手,顺手而已!”姜宝璐理亏,谁让自己那次借鉴的是这位姑奶奶的卷子呢!
又解决掉一道选择题,看着下面是翻译题,秦望舒索性停笔,专心的听起电话来。
“舒儿,这种蠢事咱能不要再提了么?”
“璐璐,切记,以史为鉴啊!”
“滚。”
“璐璐,”秦望舒转着笔,控诉道,“你对我冷淡了!”
“没办法,我要是热情似火,你那小身子板受得住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去去去,别把话题带偏!没其他事了吧?那我挂了啊!”
“诶,等等!”秦望舒忙出声阻止她。
“有事说!姐忙着呢!”
“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秦望舒吐槽得欢快,全然忘了她自己也有十张卷子没做!
“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宝璐是真的很着急,还有七天就要开学了,她暑假作业一个字都没有动!尤其是,这其中还有十张最让她最头疼的语文试卷!
“可是我舒服的坐着呢,事实证明,坐着确实容易腰疼!”
“呵呵,你就贫吧!”听到秦望舒的话,姜宝璐被逗笑了。
不过很快她想起自己那堆试卷,笑容渐渐消失,“舒儿,我跟你说,这次的卷子开学要交!听说还要批分排名!你说,一个暑假作业至于弄成这样吗?这是正常学校能做出的事吗?”
“明显不是!”秦望舒确实没想到学校会这么变态,挑眉道,“那你还不赶紧发愤图强?”
“我这不是嫌麻烦么!”姜宝璐嗤道。
“啪嗒!”
秦望舒手上的笔应声掉落在桌上,她拾起来却没有继续转,只悠悠的对着手机道,“可是这次再麻烦你也只能忍着了!”
察觉到了秦望舒语气里那抹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姜宝璐只觉心肝一颤,“为什么?”
“因为你指望不了陶陶了啊!她的卷子跟我们不是一套。”秦望舒笑眯眯的说道,要不然她怎么会自己苦哈哈的写起来呢!
“……”
“靠!”姜宝璐难得爆了句粗口。
“璐璐姐,自求多福啊!”
果然,有个人陪着一起受苦,感觉好多了。
“舒儿,我们五块钱的友情就此破裂!”姜宝璐冷哼。
“你想太多了,就我俩这样的塑料姐妹情,五毛钱不能再多了!”
“嘟嘟——”
秦望舒话音刚落,那头姜宝璐果断挂了电话。
看着渐渐暗掉的屏幕,秦望舒蹙眉,“璐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了?”
调戏完姜宝璐,秦望舒的心情大好,做卷子的速度也噌噌噌的提升了不少。
窗外的雨势渐小,秦望舒遨游在“之乎者也”的海洋里。
“叩叩!”
听到敲门声的秦望舒转头,就看见姜幼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妈,有事?”
姜幼清倚在门边,笑道,“还在忙?”
“嗯。”秦望舒稍稍侧身,乖巧的回道,“在做卷子。”
“不是还有七天才开学?”姜幼清抬脚走进来,扫了眼摊在桌上的卷子,挑眉道,“又是语文?”
“是啊,只剩下七天了,我还有九张卷子要写!”秦望舒咬唇。
姜幼清满是同情的看着她,“都是语文卷子?”
秦望舒绝望,“妈,你能不能稍微掩饰一下你的幸灾乐祸?”
姜幼清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从善如流,“加油,我的宝贝!”
“……”秦望舒被那句“我的宝贝”那恶寒到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下。
姜幼清却不管,径直转到了桌子另一边。
秦望舒刚才画的画还放在桌上,她顺手拿起来,一张张认真翻看,眼底露出满意之色,虽然线条处理得还有所欠缺,但胜在构图严谨,笔法细致,整幅画倒是有几分神采!
姜幼清放下画纸,关切道,“舒儿,你不要总是坐着,当心腰疼!”
“嗯,我知道了。”秦望舒在她查看自己的画纸的时候就已经转过去继续写试卷了,听到她的话漫不经心的应道。
“那你写完这张卷子,去一趟你姨的店里。”
“嗯。”秦望舒下意识的点头,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姨回来了?我去她店里做什么?”
“嗯,你姨给你带了些伴手礼,可是店里腾不开人手,你自己去拿一下。”
姜幼清笑眯眯的说道,保养得宜的脸上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正好她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也想你了。”
听到“伴手礼”三字,秦望舒眼前一亮,“亲姨!”
“你啊!”姜幼清哪里不懂女儿的心思,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那我写完就去!”秦望舒顿时觉得自己动力满满。
“嗯,回来顺便带点李记的糕点。”
“……妈,你终于说到重点了!”秦望舒哀嚎一声,她就知道!
李记的糕点很出名,是姜幼清的心头爱,可李记不送外卖!
“知我者,舒儿也!”
等到姜幼清出了房间,秦望舒才继续做卷子。
这十张卷子里,前面的所有题目是要全做完的,但是最后作文可以只挑其中五个题目来写,这点还算人性。
看到手上这张卷子的作文题目时,秦望舒差点笑出来,“还真是应景啊!”
卷子上赫然写着一句——
请结合自己的生活阅历深入思考,围绕“读长辈这部书”写一篇作文。
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快。
等到秦望舒写完一张卷子,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就连刚才躲起来太阳都透过云层露出了半个脸来。
“妈,我出去啦!”
秦望舒跟姜幼清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骑着她的小绵羊,秦望舒轻车熟路的朝着姜海清的花店而去。
路程并不远,大约只花费了二十分钟。
秦望舒锁好小绵羊,便欢快的推开了店门,对着正在整理鲜花的女人喊了一声,“大姨!”
“舒儿来啦!”女人应声抬头,浅浅一笑。
姜海清的容貌与姜幼清有六分相似,只是眉眼中较之姜幼清多了一分凌厉,但在看见秦望舒的时候,那抹凌厉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余疼爱与包容。
从花店里出来已经接近六点钟了,想到李记七点关门,秦望舒也不敢耽搁,忙骑着小绵羊赶往李记。
远远的看见马路对面李记招牌散发出的灯光,秦望舒眉眼一喜,“呼,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安全行驶到店门口,锁好小绵羊,秦望舒匆忙进店。
“老板!”
轮到她的时候,秦望舒语速飞快的报出一串清单,“我要一份蛋黄酥,一份提子酥,一份海苔肉松小贝,还有一份冰淇淋泡芙!”
“小姑娘,不巧啊!”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乐呵呵的说道,“最后一份海苔肉松小贝,被那个小伙子买走啦!”
“诶?”
秦望舒偏头,一下子就看见老板口中的小伙子。
他的个子很高,黑色的休闲装衬得他身形更加颀长。
店里的灯光洒落下来,为少年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移不开眼。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可秦望舒还是能感受到来自少年身上的冷冽桀骜。
他搭在门把上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圆润的指甲被修理得干净整齐,堪称没有瑕疵的艺术品!
秦望舒紧紧盯着他的手,看见他推门走出店,有些遗憾的喃喃自语,“别走啊……”
在少年转身之际,惊鸿一瞥。
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狭长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以及……红润的薄唇。
五官精致得不像话!
细碎的刘海被风吹乱,他轻抿了一下嘴唇,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很快,他就在秦望舒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还要其他的吗?小姑娘?”
“啊!……还有什么?”失神的秦望舒立刻反应回来,不好意思的问道,顺带鄙视了下刚才舔颜的自己!
“还有一份蟹黄肉松小贝,要不要?”
“嗯,要的!”秦望舒忙不迭点头,她最喜欢的海苔肉松小贝没有了,总要有其它的来弥补一下!
“那我给你装起来。”
“谢谢!”
稍后,秦望舒提着李记的袋子出来,下意识的看了眼少年离开的方向,眼底流露出一丝遗憾。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那么漂亮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