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二日李瑞雪起了大早,梳洗后,也不多做装扮,只薄薄傅了一层微不可见的粉,又梳了男式发髻。从白锦年柜中取出了那日改好的靛蓝衣袍,穿上身。
正忖度着要不要带个丫头出门,若是带,该带宝月还是秀珠。这二人,虽是有些旁的心思,不过若是出府,终究是带个丫头妥帖些。
正拿不定主意,有人进了院,堪堪的就进了里屋,这般无所顾忌,也必然是白锦年了。
白锦年着一袭往日里读书所穿的灰色罩袍,直直的走向了衣柜打开。
白锦年目光在衣柜里扫了一圈,道:“娘子可有见为夫的一件靛蓝云翔符衣袍?”
李瑞雪愕然,本以为那衣物是白锦年平日里不喜的,怎地突然就问了起来。
白锦年问完,侧过脸,看向李瑞雪,见李瑞雪一身男装装扮,此时正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只觉实是别有一番风韵。
李瑞雪错愕了片刻,便看着白锦年,一边揪了揪自己身上的衣袍,开口道:“我身上呢。”
白锦年心觉这李瑞雪这般装扮,确是新鲜,摇头笑了笑,道:“娘子若喜欢,穿着罢了。”
转过身继续在衣柜里寻着,从中取出一见银灰绸缎罩袍,正是李瑞雪那日里去厨房做蒸蛋糕所穿。
换在身上,站在铜镜前一照,只觉腰边有些许褶皱,衣袍上还带着些许生面粉味儿。
白锦年又回身问李瑞雪:“娘子?这?”
白锦年放在李瑞雪房中的衣袍,并非李瑞雪认知的白锦年平日里不喜的,恰恰相反,这些衣袍都颇为贵重,与日常里所穿的不同,都是特地制了来过大节日,见贵客时所穿。
两个丫头宝月与秀珠自是知道始末,看眼前这一幕,只等着看白锦年叱责李瑞雪一番。尤是那宝月,虽自那日起面上待李瑞雪亲热,实则是内心里打着小算盘,只待有了机会。
宝月见白锦年穿上了那件银灰色罩袍,走到柜前,扫了一眼,对白锦年说:“公子身上这件已不甚平整,奴婢瞧着柜中这件玄色的就不错,且换上罢。”
白锦年当下里将那玄色的换上了。宝月见了,喜上眉梢。
李瑞雪看着宝月的举动神情,也微微猜着了宝月暗藏的心思。
不想白锦年整理罢衣衫,说了一句:“再日后有衣衫脏了,宝月秀珠你们二人,也得及时拿去洗了。”虽不严厉,也是命令的语气。
这两个丫头那日里不提醒李瑞雪,无非就是等着看李瑞雪笑话罢了,不想白锦年没追究李瑞雪半分,只嫌二人未尽到做丫头的本分。
白锦年穿戴好,便出了门,离了府。
李瑞雪待白锦年出府,带了宝月,将秀珠留着府里。
这秀珠留在府里,分外恼宝月,那日在大夫人处,大夫人安顿二人,左不过白锦年对李瑞雪不上心,二人将就着伺候李瑞雪便罢了。
谁知那宝月是个机灵的,两头讨好。自己钝了些,大夫人说什么便听什么,也不上心伺候。这倒衬出那宝月对少夫人勤快,此番下来,少夫人任是去哪里,都要带了宝月,撇下自己,虽是自己也并未敬着李瑞雪几分,被宝月这般对比下来,心内也不舒服,当下想着,日后也要讨少夫人的好,别让那宝月得意了去。
这白锦年带了小厮出了府,先是朝南走去,过了一会儿折而向东,再朝北,绕了一大圈子,绕至一处朱楼后院,走了进去
白锦年此行,实也算不得有什么要事,只是确不能让人知道了去。
原是秋里就是会试,大夫人生怕白锦年和平日里相交的大家浪荡公子们多交往,乱了心性。故春节一过,便给白锦年立了平日里无故不得出府的规矩。
白锦年也安分了月余,正是因着这安分,李瑞雪房里的二十两才勉强够用,若是白锦年往日里的花销,这二十两哪里能打的住。
近日,白锦年的同僚们托小厮给白锦年传了条子,道是留仙楼,新到了几位神仙般的人物,吹拉弹唱,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请白锦年务必前来与其一览佳人风姿。
留仙楼是青州府最繁盛的烟花之地,里面的姑娘,环肥燕瘦,个个模样出挑,懂诗文,通音律,擅歌舞,能解语。是青州府的达官显贵的消遣的好去处。
白锦年在府内憋闷久了,早呆不住了,有玩伴传了话,任是何事,也是要出去的。虽觉逛窑子也不妥,但终究在府中呆不住了。
便告了大夫人,说成在府内日日读书烦闷,须得出去跑马放风,以清神思。
大夫人念白锦年从正月至今念书实是刻苦,也不多做阻挠,只安顿白锦年切不可与那几个纨绔瞎胡闹,便答应下来。允了白锦年。
白锦年素纵使生性洒脱,和同僚们多玩闹,却也未曾真寻花问柳过,本就为着出府的真实缘故心虚。
故而那日李瑞雪央白锦年带她出府,白锦年才以有要事为由,推脱掉了。自己娶过来的这少夫人,二人间虽无夫妻之实,那也万不可让其知道了去。
李瑞雪出了府,像是鸟雀被放出了笼,先去城西二叔的肉铺瞧了二叔,放下二两银子。
那李万山推脱道:“你出嫁时二叔拗不过你二婶,也没给你陪嫁妆,哪里还有脸面要你的银子。”
李瑞雪心知二叔的心地也不坏,还是顾着李瑞雪几分的,便执意给了去,李万山也便收下了。
看罢二叔,李瑞雪直带了宝月朝青州府最热闹的街市处去了。
这青州府,因挨着运河,交通便利,故而贸易繁盛,是这大周朝南部的富贵之地。白府也是因着这运河,瓷器生意做的极好,富甲一方。
青州府的街市上,商贾云集,商铺林立,很是繁华。
李瑞雪着一身男装,带着宝月在成衣铺子置了春衫小衣,在饰品铺子置了珠翠钗环,在杂货铺子置了家用,在花草铺子置了花种,一圈下来,宝月已是肩挑手拿,满身的物品。
不过这宝月也是心内欢喜的,这少夫人,也给宝月买了些胭脂水粉,宝月便对李瑞雪更是毕恭毕敬。
中午二人在青州府最大的饭庄子吃饭,李瑞雪点了桂花糖醋鱼,红烧狮子头,黄焖茄子等满满当当一桌子菜,招呼宝月一并吃了。
饭罢闲逛了一圈,到一场雕梁画栋的朱楼前,只觉此处景致旖旎,与别处不同。李瑞雪一身男装,想也不想,劲直往里去了。
宝月匆匆拉住了李瑞雪,支支吾吾的告了李瑞雪,此处是一处风月之地。
李瑞雪当下更是心内好奇,江晓宁的时代,这等买卖,必定是藏着掖着,江晓宁从未有过接触,心里就更是好奇,只想去瞧瞧里面是怎的一番布置,里面的姑娘都是些什么模样。
不过李瑞雪思忖了一番,也觉得直接从正门进了有不妥,便在这楼周伟转转悠悠,想着寻一个隐蔽些的入处。
白锦年这边,上午和玩伴们在醉仙楼汇了合,几个公子哥花了重金,叫出了新到的几位姑娘,果然各个容貌出挑。
凭着规矩,白日里,姑娘们无非也便是给客人唱唱曲,奏个乐,陪着客人聊些话罢了。
几位公子哥和姑娘们吟诗作赋,玩儿些游戏,只等入了夜,在此处好好热闹一番。
这白锦年平日里和玩儿伴们过来,也便是听个曲吟个诗,旁的也不做。觉得并不似跑马斗鸡来的有趣。
本以为今日的姑娘在才艺上能有大本事,不想也只是容貌出众些了罢。当下觉得索然无味,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一遭,还不如去别处有意思的地儿逛逛呢。心下有了计较,也便坐不住了,只想早些离开。
挨至了下午,想着城西处的斗鸡应该开了场子,便向留仙楼的后出口走去。
一掀帘子,对面站着一个人。
二人俱是愣住了。
“娘子?”
“夫君。”
“娘子来此处?”
“走错了地方。夫君来此处是?喝茶?”
“不论娘子信与不信,我来此处确是只喝了茶,用了饭。”白锦年虽是面上尴尬,语气也坦荡荡。
李瑞雪觉白锦年虽是爱玩了些,人却不浪荡,也是信白锦年的,只说:“我自是懂得的。”
正在此时,有一声音传来,“锦年兄,你偷溜出来可就不厚道了,碧罗姑娘还等着你一度春宵呢。”声音刚落,一位身着赭红锦袍的公子哥出来寻白锦年,正欲拽了白锦年往回走。余光瞅着了女扮男装的李瑞雪,虽是男装,可也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子。
“我正奇怪锦年兄为何对碧罗姑娘不甚上心,原是在留仙楼另有这么一个神仙似的相好。”
“这可不是什么留仙楼的相好,而是~”。
“不是留仙楼的姑娘白兄费这工夫作甚,快回去罢,碧罗姑娘都等急了。”语罢,已有另几个公子哥追了上来,拽着白锦年便要往里。
白锦年挣扎着看着李瑞雪:“不是你想的那般。”
李瑞雪只觉眼前这一幕实是好笑,只朝白锦年道:“夫君,你还是去罢。”
几位公子哥见李瑞雪叫白锦年夫君,便停了下来。
李瑞雪见几人放开了白锦年,怕是自己坏了白锦年的好事,只微微一笑,对白锦年说:“夫君,我自是理解你的。”
白锦年松了口气。
李瑞雪接着说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自是理解你的。”说罢,带了宝月转身出去了。
白锦年便被几个公子哥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