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奈何
宽阔的河上，横跨着一座桥，名为奈何，世间生灵，都要过桥，重入轮回或坠入地狱。
喝下孟婆汤，在这一路上，人的记忆慢慢抹去，刻在三生石上，望乡台上看看尘世间最后一眼，再缓缓走向奈何桥。奈何一段，其实便是人回顾自己一生。
无疾而终的姻缘，壮志未酬的悲痛，享尽奢华的不舍，前世未了的心愿，走在桥上的人明白这一切都不可能再实现，或留恋或不甘，到最后都只是放声哭泣，然后长叹一声，奈何！
孟婆站在桥头，倾听着无数人临行前的倾诉，始终笑呵呵的，讲的人讲完了，递上一碗孟婆汤，“喝吧，喝下去忘了这些，安心上路。”
韩亦成三人来到桥边，一位老婆婆端着汤，站在桥头。
“婆婆您好，您就是孟婆么？”温箐妍上前问道。
老婆婆点点头，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
“婆婆，我们要过桥，能麻烦您让我们过去么？”
孟婆摇摇头，“先喝汤。”
“婆婆，我们没有死，生死簿上没有我们的名字，我们要去地惘界，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鸢解释道。
“地惘界？”孟婆抬起头看看三人，盯着韩亦成说，“你又来了。”
“什么意思？婆婆您认得我？”韩亦成惊讶道。
孟婆点点头，“要过桥，先喝汤。”
“婆婆别开玩笑了，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地惘界。”
“鸢，先别急，婆婆，您告诉我，您怎么会认识我？”韩亦成急切的问。
“呵呵，婆婆听了几千年故事，今天，也让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许久之前，孟婆还是个年轻的姑娘，人们称为孟女。
孟女温淑贤惠，与一位憨厚书生成了亲，照顾家用，做些手工养家糊口。书生终日苦读，发誓要出人头地。寒冬腊月，孟女双手冻裂，书生扶着孟女，承诺待金榜题名，定带她享尽荣华。孟女心里很是幸福，再苦也心甘情愿。
日复一日，孟女积劳成疾，却即便咳出鲜血，依旧做工，只盼夫君早日衣锦还乡。
丈夫登第的第二年，孟女病入膏肓，临死前，夫君搂着孟女，相约死后在另一个世界相会。
孟女徘徊于奈何桥边，一等就是五十年，这段时间，空虚寂寞，孟女望着路过的每个人，既希望见到夫君，又盼望夫君不要出现在地府。
孟女老去，不再是当年的风华正茂，路过的人看到一个老婆婆站在路边，孟女便成了孟婆。
孟女等了整整五十年，终于在桥头见到熟悉的身影，虽然已经佝偻，但孟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当真是孟女？”男人已经老眼昏花，认不出五十年后的孟女。
孟女用忘川河水熬了汤，男人喝下去，热泪盈眶，这是当年赶考，最熟悉的味道。
男人喝了汤，渐渐忘却了前生今世，“请问，你有没有见过煮这汤的姑娘？”
孟婆点点头，指向桥的另一端。
男人记不得她，还记得她的汤。男人每世变了模样，孟婆在桥头熬汤，给每个过路人喝。
“这汤好熟悉的味道。”孟婆知道他又回来了。
奈何孟婆只能笑着流泪。
“我在这里站了几千年，熬了无数的汤，他爱喝，我便不愿错过。”
“这几千年里，我见过许多忠贞不渝，甚至殉情的人。我偷偷做了一个决定。”孟婆指了指桥下的忘川河。
“河里每块石头，都是一个人，河水冰冷刺骨，凡是能化作河石沉浸百年，我便许他过桥，再续前缘。”
“人生降世，掐指一算，不过百年，婆婆，你要这百年何为？”鸢问。
“百年时间，生老病死，世事变迁，忘川河水冲淡一切，化而为石，四目皆明，六感皆动，最是考验忠贞不渝。河中人见挚爱从桥上经过，或是化为河石，或是喝下这汤。百年不长，却甚是折磨。”
“婆婆，那究竟有多少人忍受了这百年时光？”温箐妍问道。
“极少，但我还记得你。”孟婆看着韩亦成。
“我？难道我在这水中待过？”
孟婆点点头。
“我是为了谁？”韩亦成接着问。
“你谁也不为，或者说你是为了所有人。”孟婆缓缓说。
“这是什么意思？”温箐妍问道。
孟婆看着韩亦成，“你说你无牵无挂，却又想见识一下人间真情。浸水百年，只为过桥。”
“还有，那次你要去的不是轮回井，是地惘界。”孟婆接着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韩亦成都听糊涂了。
“恕老身愚昧，并不知晓缘由。不喝我这汤，一旦入了轮回井，前生今世记忆相叠，很难出去。你们三位若去地惘，不必强行喝汤，但老身的规矩不能破。”
孟婆从河中舀出三碗水，给三人喝下。
“几位，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