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重剑
里奥一身白色击剑服，手中的佩剑或劈或刺，动作干脆而利落，面罩之后的双眼充满明亮而锋锐的光芒。
观众席上的年轻贵族们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米修斯，除了少部分人，都有些诧异。他们没想到，刚刚在米修斯面前丢过面子的里奥竟然会邀请米修斯来参加今天的击剑交流。
众人将目光投向正在剑道上将对手逼得手忙脚乱的里奥身上，再想想米修斯刚刚来到君士坦丁堡不久，都有些想明白了什么，也就没有人主动起身前去和米修斯打招呼，只是静静地坐着。
“米修斯少爷，我们家少爷请您过去。”
就在这时，一身红色礼服的肯尼迪家族老管家来到米修斯的身前，对着米修斯深深一躬，恭敬道。
米修斯看着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远处、小脸很是严肃的麦阿瑟，微微一笑，对着老管家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刚刚在麦阿瑟身边坐下，麦阿瑟冷冷的声音就在米修斯的耳边响起：“不要对我心存感激，你现在名义上也是我姐姐的未婚夫，我可不想我们肯尼迪家族因为你而丢人。”
对于麦阿瑟的话，米修斯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和麦阿瑟接触过两次，他知道麦阿瑟的本质并不坏，只是一个从小被宠坏了的小孩子。前两次对麦阿瑟的出手，并不仅仅是因为麦阿瑟的羞辱而恼羞成怒，他只是不希望这个从小被宠坏的小孩子继续被宠坏不知道长大。
观众席上的众多年轻贵族看着米修斯被肯尼迪家族的老管家邀请，都是微微侧目。
不是说麦阿瑟很讨厌米修斯的吗？两个人前两天刚刚在大剧院门口有过冲突，甚至于连米修斯想要肯尼迪家族的一个奴隶都被麦阿瑟冷酷地拒绝，怎么这么快就转性了？难道是肯尼迪家族的老阿斯科尔公爵和麦阿瑟说过什么？
麦阿瑟当然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举动引得在场的众多年轻贵族猜想纷纷，他只是很单纯地不想让这个自己看不顺眼的私生子在丢人的同时丢了肯尼迪家族的面子。
击剑馆的服务很周到，米修斯刚刚坐下，击剑馆美丽的侍女就端着红酒和点心走了过来，恭敬地放在米修斯的身前，示意米修斯慢用。
麦阿瑟自顾自地看着场中的击剑比赛，并没有和米修斯交流的意思。
老帕里斯站在米修斯的身后，看着坐着不说话的麦阿瑟，轻轻皱了皱眉头。
“老帕里斯爷爷，那边的那个年轻人你认识吗？”米修斯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身着黑色礼服的年轻人身上，看着年轻人平静的神色，米修斯微微有些好奇。
老帕里斯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小声道：“少爷，老奴并没有在君士坦丁堡见过这个年轻人，应该不是君士坦丁堡内的年轻贵族。”
好像是察觉到米修斯的目光，那个年轻人转过头，看了眼这边的米修斯，轻轻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和米修斯遥遥相对。
看着年轻人温婉的笑容，米修斯也举起自己身前的酒杯，遥遥地和年轻人点头示意，小小抿了一口。
这个时候，里奥结束了和城中一个年轻贵族的比试，摘下面罩，看到静静坐在麦阿瑟身边的米修斯，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并没有和米修斯打招呼。
米修斯当然注意到里奥的举动，轻笑着摇了摇头，小小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
对于里奥这样的表现，米修斯也早有预料。他知道里奥一开始就对自己的存在抱着强烈的鄙视和不屑，再加上前两天在角斗场发生的事情，里奥对自己的怨恨肯定会更深。
毕竟，当时那么多的城中贵族在场，里奥主动挑衅自己，却最终自己打了自己一个狠狠的耳光，这件事情在君士坦丁堡的贵族圈，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所以，在里奥昨天邀请自己前来参加击剑交流，米修斯就知道里奥的盘算。里奥就是想通过击剑羞辱米修斯，挽回自己在君士坦丁堡贵族圈子里而失去的面子和尊严。
可是，或许这又将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米修斯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
“米修斯少爷，可不可以向您请教下剑术？”米修斯刚刚放下酒杯，一脸平静的维塔斯就来到米修斯的身前，向米修斯发出了邀请。
米修斯抬起头淡淡地看了眼维塔斯，继续低下头，小口地吃着身前精致的点心。
维塔斯看着米修斯淡淡的神情，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愤，平静的面颊因为极力地控制，而产生了轻微的抽搐。要是放在平时，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米修斯，只是，自从上次在角斗场的事情之后，里奥对他的印象都是极不好的，他希望通过今天邀请米修斯参加击剑比试，打击米修斯，从而让里奥消除对自己的误会，甚至获得里奥的好感，帮助家族搭上斯派克这样强大的家族。
只是，米修斯此时对他的无视，让他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个又一个耳光。
击剑室里陷入沉默，尴尬地维塔斯倔强地站在米修斯的身前，盯着米修斯平静的面容，没有退却的意思；远处的年轻贵族们则是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的米修斯和维塔斯，眼神闪烁，充满戏谑。
沉默中，麦阿瑟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看了眼米修斯，不屑道：“你的出身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说一声你对击剑不了解，我想大家应该也不会取笑你。”
听着麦阿瑟看似不屑的话，米修斯淡淡笑了笑：果真不愧是帝国大家族熏陶出来的继承人，帮自己解围也是如此地不着痕迹。
“米修斯少爷，难道你就真的要让一个小孩子替你解围吗？”
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维塔斯也不在顾虑什么，他咬了咬牙，将麦阿瑟的用意点破，紧紧地盯着米修斯的面颊。
米修斯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嘴角的笑意更浓，看了眼站在身前的维塔斯，轻轻问道：“你配和我做击剑比试吗？”
声音不大，但是吐字极为清晰，偌大的击剑馆内，大家都听得极为清楚。
维塔斯的脸瞬间通红，看着米修斯的眼神充满羞愤。
他一直都觉得在帝国的贵族圈子，虽然有等级之分，有各种各样的歧视和不屑，但是，还从来没有谁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赤裸裸地去因为家族的背景和势力而羞辱另一个人，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帝国贵族的眼中是极为肤浅而没有涵养的。
远处，里奥端着酒杯，看着杯中殷红的液体，嘴角终于闪现出淡淡的微笑。
不管怎么说，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在如此多人的面前，米修斯展现出这样肤浅的一面，再加上他之前在君士坦丁堡所流传开来的愚蠢、贪婪和无知，大家的注意力都会转移到这个有着诸多劣迹的私生子身上，自己身上所承受的压力和目光就会减少很多，直到那件事情渐渐被人淡忘。
“米修斯少爷，您贵为乌拉比家族的继承人之一，难道连接受一个中等贵族挑战的勇气都没有吗？”维塔斯看着米修斯，看着他沉默，再次一字一顿地说道。
听到维塔斯的话，在场的年轻贵族都不能够再保持沉默，看向米修斯的不屑眼神也都不再掩饰，轻声议论开来。
米修斯不为所动，安静地喝完杯中的红酒，面带微笑，缓缓站起了身。
众人的视线随着米修斯的起身，都在缓缓升高，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厅也在瞬间恢复平静。
维塔斯看着米修斯站起身，眼神直直地盯着米修斯的脸，心中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还是接受了自己的挑战，自己就不算输。
米修斯淡淡地看了眼身前的维塔斯，缓缓走上剑道，遥遥地对着远处的里奥指了指，平静道：“我挑战你。”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错愕，原本就很平静的大厅里，空气似乎凝固。
老帕里斯看着站在剑道上的米修斯，平静而慈祥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没想到，米修斯竟然会直接挑战里奥。里奥的击剑水平他刚刚也有观察过，他认为，在里奥这样的年纪能够达到这样的击剑水准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他有些替米修斯担心，因为他从来没见过米修斯在击剑室里练习击剑。而就像刚刚麦阿瑟所说的那样，米修斯从小在贫民区长大，就算在来到君士坦丁堡对击剑有所了解，但想要达到能够和里奥比试的水准，那应该是远远不够的。
远处，刚刚和米修斯举杯遥遥相对的年轻贵族，也很是诧异，看着站在剑道中的米修斯，脸上露出很有意思的神情。
里奥端着酒杯的右手静静地悬在半空中，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这是在挑战我？里奥很是错愕，他没想到在自己刚刚展现出那样的实力之后，米修斯竟然还敢来挑战自己。他自认为对于米修斯很是了解，甚至于连米修斯小时候在圣比斯城福利院做过的一些事情他都很熟悉，他并不觉得米修斯有挑战自己的实力。
所以，对于米修斯此时的挑战，里奥觉得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和无视，他的心情有些不平静了。
在场的年轻贵族看着站在剑道中央的米修斯，这时候才渐渐回过神来，看着米修斯的目光充满了不屑，甚至有两个年轻的名媛小姐竟然不顾身份和形象对米修斯嗤之以鼻。
又被无视了！
维塔斯站在原地，垂在身体两侧双手禁不住地用力地颤抖起来。
他自小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也是一个勇敢的人，所以，在角斗场的观看台上，他才并不惧怕乌拉比家族强势的背景，而敢于质疑米修斯的判断，也才能够在今天平静而坦然地走到米修斯的面前向他挑战。
只是，就在此刻，就在他听到米修斯挑战里奥的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勇敢是多么的可悲，在这个强大而现实的帝国内，实力永远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米修斯刚刚那一句：你配和我做击剑比试吗？
是的，自己并不配，在拥有强大的实力之前，自己在他们面前永远低他们一等！什么骄傲和勇气，在实力面前，这些都是不堪一击的装饰物！
想到这里，维塔斯转过身，深深地看了眼站在剑道上平静的米修斯，缓缓走出了击剑馆。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良久，里奥终于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站起身，打破了大厅内长久的平静。
等到里奥换好击剑服走上剑道，米修斯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淡淡地看着不断走近的里奥。
“你不需要换一下击剑服？”里奥看着一身长袍的米修斯，轻轻皱了皱眉头。
米修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黑色长袍，淡淡一下，道：“没关系，这一身衣服穿得挺舒服的，就不要换了。”
观众席上的众多年轻贵族听着米修斯的话，对于米修斯的不屑更加强烈。
一个连击剑服都不想穿的人，还妄想击败里奥？
简直就是做梦！
里奥看着神色平静的米修斯，心中的不忿也是越来越强烈，轻轻握紧手中的佩剑，忍着内心的激动道：“我习惯用佩剑，你呢？”
“我啊，无所谓，随便吧。”
米修斯瞥了眼里奥手中的佩剑，轻轻走向一边的剑架，不只是有意无意，挑了把重剑。
场边的一些年轻贵族，看着选中重剑的米修斯，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个家伙，难道连击剑的规则都不懂吗？
“你确定你要用这把剑？”里奥看着米修斯手中的重剑，淡淡问道。
米修斯点了点头，轻轻挥了两下重剑，道：“嗯，就这把了，用起来很舒服。对了，我知道这是重剑，你遵守你佩剑的规则，我遵守我重剑的规则。”
这个白痴！
坐在观众席上的麦阿瑟，不屑地瞥了眼好似云淡风轻的米修斯，心中将米修斯问候了一遍又一遍。
“好！”
到了此刻，听着米修斯的话，里奥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整个大陆的击剑比试，经过多少年的完善和发展，不同的剑有不同的规则。像重剑，只有在刺中对手的身体时才算得分，而佩剑，可劈可刺，只要能够刺中或者劈中对方的身体，就算得分。
在里奥的看来，一个从小在贫民区长大、远离贵族圈的米修斯做出如此的选择，明明就是在轻视侮辱自己。
既然如此，今天就要让你颜面扫地！
“开始吧。”
米修斯对着里奥点点头，轻轻提起手中的重剑，小声道。
听着米修斯的话，里奥也不再说什么，缓缓合上面甲，举起了手中的佩剑。
嘭！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里奥右脚用力在剑道上一踏，身形骤然间欺近，手中的银白色佩剑宛如一道细长的银色闪电般直指米修斯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