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陆恒和叶燃见面的主要目的，就是说药剂的事情，等事情说完，叶燃点了几个菜，他随便吃了一些，就说要告辞了。
其实也是实在扛不住了，叶燃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一直锲而不舍地试图打消他注射iii型的念头。事实上，叶燃的担忧也并不是无理取闹，注射iii型的风险确实很大，他能看出来陆恒已经动心了，自然极力阻止。
听叶燃说，iii型现在的准备还不完善。陆恒现在还有时间，当然不会现在就孤注一掷地去打这个还在实验中的不稳定的药剂，他只是有了这个念头，并准备开始预备了。
像叶燃这样生来就有着强健体魄的人，是不会理解像他这样的基因病患者心态的。陆恒和他的母亲、他的小姨一样，从出生开始，就要一直不断地和疾病赛跑，这是一场停下来就会死的马拉松。现在的陆恒可以理解当初他小姨的选择，她当时已经病得起不来，即使可以撑到下一次的发病，也要一直躺在病床上。因此她宁愿选择去赌那一点渺小的可能性，到最后赌输了，也没有后悔，临去时还说，这样很好，至少到最后还给陆恒留下了宝贵的实验数据，陆恒当时拉着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生命里挥之不去的阴影，陆恒原本已经习惯了，可是当卫均阳出现以后，他第一次开始想要彻底摆脱它。卫均阳热情、天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整个世界向陆恒敞开，陆恒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心。
他可以和卫均阳在一起，然后呢？每年的冬天都要提心吊胆地过，一旦发病一次，身体各方面的指标会全面下降一次，到最后只能每天躺在无菌病房里，等待着死神最后的宣判。陆恒并不愿意把这样的生命分担一半给卫均阳，这对他来说，太沉重，也太残酷了。
两人走到停车场，陆恒已经要上车了，叶燃还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背后。陆恒无奈极了，刚觉得他长大了，现在一看怎么还是这样……只好回头对他道：“怎么还不走？你的车在那边。”
叶燃哽了半天，叫了声：“哥……”
陆恒实在是拿他没办法，无奈道：“在iii型没完善之前我是不会打的，你回去把我需要的资料找给我就行。其他的不用再说了，回去吧。”
叶燃虽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爱哭小胖墩了，但是陆恒在他心里余威犹在，被陆恒一说，只好怏怏地回去了。倒是陆恒被他说了一晚上，颇感心力交瘁，开车到家了以后才松了口气。
房子里的灯亮着，陆恒看到就觉得心里愉快很多。他开门进屋，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卫均阳整个人倒挂在一楼到二楼的栏杆上玩手机！
陆恒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估计是真看入神了，连他开门进屋的声音都没听到，又怕叫他的名字把他吓得一跟头摔下来，只好用力咳嗽了一声。
卫均阳好久没体验到倒挂的感觉了！今天陆恒不在，他想悄悄过把瘾，又闲得无聊，在微博上逛了两圈，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结果竟然看到一个po主发了一个视频，还在微博上说道：“po主被雨夜救人的动图苏翻在地，现在是卫均阳的身手粉，所以用九剑的几十秒素材凑了这个短小的视频，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水平，我粉他一辈子！”
要真按她说的这个标准，恐怕她还真得粉自己一辈子。卫均阳暗笑，点开了她发的视频链接。
开头响起极富节奏感的音乐，踩着音乐进入高/潮的那个点，黑衣的九夜出场了！画面定格在卫均阳拿着滴血的剑那个阳光灿烂的一笑，旁边配上了他的名字，这便是开头；此后的动作剪辑，定格和衔接都做得很好，而且个个动作都踩在音乐的点子上，再加上卫均阳每个动作都漂亮又有力，兼顾力度和美感，卫均阳看着看着就发现屏幕上飘过几行字：
“舔舔舔！”
“动作和身形太漂亮了！”
“啊啊啊啊他长得真好看，特写感觉他在看我，我要脸红了……”
“←左边臭不要脸，我卫明明是在看我。”
“啊这么近的高清镜头皮肤都没有瑕疵，想上手摸摸！”
“→右边，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卫均阳退出去查了一下，才发现这原来是个弹幕视频网！
弹幕视频网卫均阳是知道的，在他们那个世界也有，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发展成气候，卫均阳在上面补习过宗师级的剑客的教学视频，结果弹幕吵成一团，看了不如不看，后来就再也没去过了。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弹幕视频网竟然发展得这么好！
他反复loop了几遍视频，发了个弹幕“up主剪得真棒！”，就兴致盎然地逛起了c站。
c站的弹幕文化非常繁荣，远比卫均阳想象的要厉害。他正津津有味地挨个点进各个分区看排在前面几位的视频，满脑子都是“铜坷垃”的回声，就突然听见了一声咳嗽。
完了，陆恒回来了！可他还在上面挂着呢！
昨天那件事情风头还没过，竟然又上演了新一轮事件，卫均阳脸都红了，他一个跟头翻下来，落到陆恒面前，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陆恒看了他半天，卫均阳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道歉的时候，陆恒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还揉了两下：“下不为例，注意安全。”
他说完就上楼去了，卫均阳在背后看着他的背影，陆恒没有回头。卫均阳能感觉出来陆恒的心情不太好，他今晚出去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当天晚上，陆恒早早睡下了，满腹心事影响了他的睡眠，他辗转反侧至深夜，早上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天光大亮了。
他平时严格自律，除非意外，向来都是早起，睡到这个时候实在是少见，拿了手机一看时间，竟然已经九点了。如果卫均阳今天和往常一样早起练功，大概早就饿坏了吧。
陆恒这样想着下了楼，在客厅扫了一眼，没看见卫均阳，却闻到了一股清淡的米饭的香气。他有点纳闷，走到厨房一看，竟然是卫均阳在做饭！
厨房里拴着围裙的卫均阳一脸苦恼，左手拿着手机查菜谱，右手里还拿着放盐的勺子，他是艺高人胆大，左手在手机上翻来翻去，右手的勺子还拿得稳稳的，一粒盐都没洒出来。但是他心里很郁闷！
因为昨天晚上陆恒心情不好，早早睡下了，卫均阳想让他开心点，暗自决定自己明天早上起来做饭，煮陆恒喜欢的海鲜粥，让陆恒早上起来吃个现成，也算是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今天早晨信心满满地早早爬起来，没想到开局不利，一来就煮糊了一锅。卫均阳只好从头再来，好在陆恒今天反常地没有早起，给了卫均阳机会煮第二锅，这锅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但是盐适量是怎么回事！有话不说清楚，到底多少量是适量啊，卫均阳简直要跪了……
他在手机菜谱上翻来翻去也没翻到精确的用量，决定先把这勺加进去，反正不够可以再加，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拿走了他手里的勺子。
“你煮得不多，放这么多盐会咸的。”陆恒若无其事地接走了他手里的勺子，往锅里倒了小半的盐，拍了拍他的手：“抱歉，我今天起晚了，你饿坏了吧？”
陆恒以为是因为他早上没起来做饭，卫均阳才自己下厨的，卫均阳连忙道：“不是，是我昨天晚上看你好像不太开心，所以想让你早上起来吃现成的，结果不太熟悉，刚才还煮糊了一锅……现在菜还没来得及做呢。”
说着他肚子就很应景地叫了一声，陆恒看着他笑了，伸手去关了火，道：“不早了，不用做菜了。今天早上就这么吃好吗？”
他的眼睛里还带着温暖的笑意，带着征询的目光疑问地看过来，卫均阳只觉得被他一眼看到心里，想起陆恒有低血糖，实在是不能饿的，连忙脱口说了声好，两人才算吃上了这顿迟来的早餐。
卫均阳怀疑陆恒和他吃的不是一个锅里的粥。明明做得不算好吃，他海鲜处理得不太好，有点腥，米饭的口感也因为他开头那会儿一下调大火一下调小火二变得有点奇怪，只有咸淡还算适口，盐还是陆恒给他放的。他自己是不挑食的人，吃了两口都觉得这粥的口味顶天了能说得上平平，虽然不难吃，但是也绝不好吃；一向口味挑剔的陆恒却跟平时吃他自己做的饭没什么两样，神情平静温和，吃得相当专心，卫均阳不禁怀疑起了他和自己吃的是一个锅里煮的东西吗……
他又尝了一口，还是这样，看陆恒还准备再添一点，忍不住道：“……要不我们还是叫外卖吧？”
陆恒疑惑地看他：“我已经快吃完了，锅里还有不少，你不够吃吗？”
“我……”卫均阳心里苦，他是不想委屈陆恒，陆恒快吃完了他还叫什么外卖，只好纳闷道：“我是觉得不太好吃，你不觉得吗？”
陆恒看起来比他还要奇怪：“我觉得挺好吃的。”他说完就起身收拾碗筷去了，卫均阳看着自己碗里剩下的粥，不信邪地又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明明还是这样！他和陆恒一定是有一个人的味觉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