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胎

  迪锋不记得血月下坠的时候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他的视线完全被那从天而降的血月光团所吸引，只能隐约的听到黑云中有凌厉的呼喝声，浩瀚的威压让人战栗。

  但更为震撼的是那轮血月。

  它被未央魔皇拖着，似慢实快的下降。

  随着高度的下降，它在人视线中的大小也在渐渐变大，但变大的速度非常慢。

  因为这轮血月在收缩，从一颗巨大的天体收缩到了山岳般大小，在那上面，宫殿楼阁非常的微小。里面的人比蚂蚁大不了多少。

  这轮血月跟着未央魔皇一并，撞进了汴京城的深处。

  轰！

  碎石与灰尘逆冲高天，震耳欲聋的声波冲向了四面八方。

  汴京城中心地带，时光烙印纷飞，支离破碎的画面映照在天穹之上。

  时光碎片中，当年汴京城中的生灵在顷刻间化为血泥，尘埃。曾经巨大无比的汴京城，魔族的超级大城，瞬间被蒸发了大半。

  大地被砸出了巨大的冲击坑，血月将地壳砸穿，消失在了下方。

  这种程度的撞击，就像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地震，将汴京城的建筑震成了尘埃，上方的地壳更是变得支离破碎。

  地壳被砸穿，地下本该翻腾出岩浆来。

  但在时光烙印的碎片的显示中，地下喷涌出来的是滚滚的洪流，破开的地壳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被黑水所填满。

  未央魔皇跟血月一起消失在了地下，他的笑声已经消失，连带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满城的怪物，以及魔族的兵士。

  这些生灵全都被波及，灰飞烟灭。

  镖局等有数的几个地方依旧存在，这没有被大火吞没的地点有着奇怪的魔力，是它庇护了迪锋和众鬼。不然的话，刚才那一击要是打在他们身上，绝对能收掉他们的性命。

  现在，外面可以称得上是一片平地，曾经的建筑全都变成了粉尘，看上去跟一片灰黑色的沙漠一样。

  天穹上没了血月，更没有星辰，只有黑压压的云层在飘荡，幻化成各种形象。

  但，里面再没有声音传出，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平静下来。

  不说他们，就连迪锋也愣了好久。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所有见证了这一幕的生灵都在思考的问题。

  未央魔皇死了？

  这可是一个绝代的魔皇，是一个纪元的代名词，真正无敌于世间，是古往今来的唯一真魔，真魔纪元就是因他而命名的。怎么会这么快就死掉？

  过了很长的世间，黑云中忽然有神念扩散出来，覆盖了不知有多远。里面有难以想象的生物在散播意识，将意志直接显化在众生的心头。

  “死了？我不信！魔光启，你下的棋呢？我怎么没看见，难不成你想诈死？”

  黑云中传递的神念想要找到魔光启，但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真的死了？嗯？”

  黑云中忽然投射出两道锐利的白光，落到了那巨大的冲击坑中。

  坑里已经蓄满了黑水，而在那黑水中，有赤红的血丝在里面飘荡，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光华。

  “舍去一身的血肉，融入地阴之水里，形消神散！哈哈，真的死了，这就是你给我看的棋？”

  黑云中，那强绝的神念剧烈的起伏，显露出他欣喜若狂的心情。

  但忽然，黑云中又有数道白光射出，落到了水面上。

  水面上的红光更加的明显，那被白光照射的水面上，一朵艳丽的红花长出，在水面绽放，花蕊中喷吐着诱人的光华。

  这不是个别现象，整个水面在极短的时间里被这种艳丽的花朵所覆盖，让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花海。

  咯咯！

  一个身着五彩霓裳的女子飘然而来，在花海中翩跹起舞，一柄骨扇摊开，划出优美的弧度。

  那是精灵的舞蹈，不属于凡尘，让人迷醉。

  “消去肉身，化为彼岸花海，接连极阴地脉！孟婆，黄泉原胎！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放弃重演轮回吗？”黑云中有生灵震动神念发问。

  啪！

  黑云中，一道湛蓝的瞳光如天剑一样劈落，被花海中起舞的孟婆从容的避过。

  天穹黑云中，有凛冽的笑声响起。

  “晚了，或许再给你们百年，等你们重演了轮回，结局或许会改写。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那神念传播到无尽的远方，在宣告他们的胜利。

  孟婆挥动骨扇，轻轻的遮掩了半张倾城的面容，宜喜宜嗔的娇颜上有晶莹泛起，滴落到彼岸花海中。

  “怪我，怪我出世太迟，崛起太晚。”

  孟婆话语轻柔而平淡，却内蕴着太多的遗憾。

  “怪我，不能向天再借百年光阴。不过，前辈，咱们还是有机会的呀！”

  汴京死城，万灵绝灭，孟婆孤独一人，在彼岸花海中起舞，说话！说给自己听，说给别人听，说给这花海听。

  骨扇摊开，神蚕丝编织的扇面光泽暖人，衬托的她的娇颜光彩照人。

  起舞，摆扇，遮掩了她的面容，等扇子从她面前拿开的时候，这个绝艳于真魔纪元末期的女子已经变了一副面孔。她面如寒霜，一双碧绿的眼瞳充满了冲霄的杀气。

  孟婆摆动骨扇，十三道神光冲出，那是曾经的妖族十三至尊的本命妖骨，蕴含着他们无上的神通。

  神光延展，撑开了浩瀚的空间，覆盖了整个汴京。

  然后，扣下！

  在那一瞬间，整个汴京被覆盖，陷入了灰蒙蒙的世界中，天穹上有万丈雷霆在交织，有恐怖的波动从外面传来。

  应该是孟婆和那些强绝于尘世的生灵在争斗。

  但这一切似乎都不关迪锋什么事了，他了解到了当年很多的秘密，光是今天的所见就够他消化很久的了。

  这个城市并没有恢复平静，外面传来噼啪的声响，非常的刺耳。

  迪锋站在演武台上，看着外面几乎化成尘糜的世界，看着它们像时光倒流一样慢慢的恢复原样。

  灰尘变成青石，青石倒飞，落回地面，断折的枯树重组，重新立在这个萧瑟的古城中。一切的一切，都在向着迪锋刚进来时候见到的汴京转变。

  忽然，迪锋若有所思的看和天上的万丈雷霆，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轮回吗？还是真往复不止啊。”

  迪锋了解了孟婆所谓轮回的大概。

  她用这时光烙印，缔造了这片世界，就像是一条贪吃的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组成了一个因果的圆环。

  这时光烙印就是蛇的身体，而开端就是那声钟响，至于尾巴，则是孟婆的挥扇一扣，将汴京城扣进了扇子里。

  而在扇子里的汴京，过不了多久，又将会响起钟声，到时候又会出现魔族和怪物的大战。然后魔皇登场，孟婆最后扣扇，再度收尾。

  如此，组成了一个因果圆环，轮回不止。

  只是，变的是法则，是因与果，不变的是这汴京城，是迪锋他们。世间诸般因果，都是依附于真实的物体而存在的。